山屋的木窗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苏眠正将明远师伯的旧剑往剑鞘里归拢,听见声响时指尖猛地一顿,剑脊在掌心硌出道浅痕。楚珩刚把端太妃的字条折好塞进怀里,转身时正看见窗纸上爬过道粗壮的黑影,像条巨蛇蜿蜒游走,随即传来 “咔嚓” 一声脆响 —— 窗棂被硬生生勒断了。
“是骨藤!” 老秦的声音带着颤,他举着油灯往门口退,灯芯的火苗在气流里剧烈摇晃,将三人的影子投在土墙上,忽大忽小如同鬼魅。楚珩迅速推开后窗,冷冽的夜风吹进来,裹挟着股熟悉的腥气,混杂着龙胆花被碾碎的清苦 —— 整片花海不知何时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望不到边际的藤海,暗褐色的藤蔓像无数条毒蛇,正朝着山屋的方向蠕动,藤叶边缘泛着诡异的紫黑,是淬了毒的模样。
苏眠握紧了腰间的破雾剑,剑柄的阴沉木被她的掌心捂得发烫。她看见最前排的藤蔓已经缠上了屋角的老槐树,碗口粗的树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凹陷下去,树皮被勒出深深的沟壑,渗出琥珀色的树胶,像淌下的眼泪。“它们在收缩……” 她的声音发紧,想起母亲日记里写的骨藤特性,“这是骨鹰教的‘噬心藤’,能顺着活物的气息追猎。”
“是独眼的骨哨。” 楚珩的目光穿透夜色,落在藤海深处那一点晃动的火光上,黑衣人首领正站在块凸起的岩石上,唇边的骨哨泛着冷光,每吹一声,藤海便掀起一阵暗浪,“他在用血咒操控藤蔓,必须先毁掉骨哨。” 话音未落,又一波藤蔓撞在门板上,木门发出痛苦的呻吟,门轴处的木屑簌簌落下,像在倒数崩塌的时刻。
老秦突然想起什么,踉跄着扑到灶台边,从灶膛里掏出个黑陶罐子:“这是明远先生留下的朱砂!他说若遇骨藤围城,可用龙胆花汁调了朱砂画阵,能克藤毒!” 罐子打开的瞬间,股干燥的矿物气息漫出来,与屋角晾晒的龙胆花干撞在一起,生出种奇异的辛辣香。
楚珩接过罐子时,指尖触到陶土的凉意,突然想起母亲手记里的插图 —— 那幅 “双蛇噬藤” 阵图,蛇眼处特意用朱砂点染,旁边批注着行小字:“以花汁为引,以心火为媒,双蛇现则藤枯。” 他低头看向苏眠,她正用破雾剑的剑尖挑开窗帘一角,火光映在她眼底,亮得像淬了火的星子。
“苏眠,” 他的声音异常沉稳,将黑陶罐子塞进她手里,“调花汁,越浓越好。” 自己则转身去翻老秦的工具箱,从里面找出柄生锈的铁凿,“我去画阵,你……”
“我引火。” 苏眠打断他,指尖已经捻起几朵干透的龙胆花,花瓣在掌心碎成紫色的粉末,“破雾剑沾过火,能引藤上的磷火,就像去年在祭坛引血藤那样。” 她仰头看他,睫毛上还沾着点刚才调花汁时蹭到的紫粉,“你说过,我们的默契比双蛇阵还灵。”
楚珩的心猛地一暖,刚要再说些什么,门板突然发出一声巨响,半截藤蔓像条毒蛇般钻了进来,带着腥气的藤尖直逼老秦面门。他挥剑斩断藤蔓的瞬间,听见独眼在藤海深处狂笑:“楚珩!把骨纹石交出来!不然让你们跟这老东西一起,变成藤肥!”
楚珩踹开摇摇欲坠的木门时,冰冷的藤蔓气息扑面而来,他反手将苏眠和老秦推回屋内,自己则踏着门槛跃到屋外。脚刚落地,就感觉脚踝被什么东西缠住,低头一看,是条手指粗的骨藤,正像铁环般越勒越紧,藤皮上的倒刺已经刺破靴底,扎进皮肉里,传来火烧火燎的疼。
“忍着点。” 他对自己说,咬着牙用铁凿撬开缠脚的藤蔓,顺势在门廊前的青石板上划出第一道痕。龙胆花汁混着朱砂的浆液装在老秦递来的竹筒里,他蘸了些在凿尖,手腕翻转间,蛇头的轮廓已渐渐成型 —— 蛇眼特意留了两个浅坑,像苏眠绣在帕角的样式,等着被火光照亮。
苏眠抱着破雾剑站在门内,看着楚珩的身影在藤影里起伏。他的玄色斗篷被藤蔓勾破了好几处,露出底下渗血的伤口,却依旧一笔一划地画着阵图,每道线条都稳得像用尺子量过。她突然想起去年他教她写 “和” 字,也是这样握着她的手,笔尖在宣纸上顿转,说 “写字要像做人,既要有力道,又要留有余地”。
“姐姐,火折子!” 白禾不知何时醒了,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十几支浸过松脂的火折子,是老秦白天刚做好的。苏眠接过火折子时,指尖触到孩子掌心的汗,滚烫得像揣着团火。“楚哥哥会赢的,对不对?” 白禾仰着脸问,小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发间的龙胆花早就蔫了。
“会的。” 苏眠摸了摸他的头,将火折子塞进袖中,握紧了破雾剑的剑柄。剑身的寒光映出她的脸,忽然发现自己的手在抖 —— 不是害怕,是急切,想快点冲到楚珩身边,像他说的那样 “背靠背作战”。
楚珩画到双蛇的七寸处时,额角的汗滴落在青石板上,与朱砂花汁融在一起,晕出金红交错的色。他的手臂已经酸得抬不起来,铁凿的木柄被汗水泡得发滑,好几次差点脱手。最麻烦的是那些不断涌来的骨藤,刚斩断一批,又有新的缠上来,像永远杀不尽的潮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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