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的晨光还未穿透归墟海域的云层,渡月号的船帆已被层淡紫色的雾气缠上。那雾来得无声无息,起初只是船舷边飘着几缕薄纱似的紫烟,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就漫成了裹住整艘船的雾团,连船头的龙胆花枝都只剩道模糊的紫影,花瓣上凝着的露珠,竟也泛着细碎的星光。
苏眠被甲板上的骚动惊醒时,正靠在楚珩肩头小憩。他夜里守着罗盘没合眼,此刻玄色衣袍的肩头沾着些雾水,睫毛上凝着的星雾颗粒,像落了层碎钻。“怎么了?” 她轻声问,指尖刚触到他的袖口,就被那股凉意惊得缩回手 —— 归墟的雾比瀛洲的海风还冷,竟带着点星砂的冰感。
“星雾来了。” 楚珩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却立刻伸手将她往怀里拢了拢,披风下摆裹住两人的腿,挡住从船缝钻进来的寒风,“老秦说这是归墟的‘引魂雾’,会勾出人心里的执念。” 他指着罗盘,铜制的指针像疯了似的在刻度盘上打转,原本清晰的北斗星纹被雾水晕得模糊,“罗盘失灵了,我们暂时失去了方向。”
船工老秦的喊声从船头传来,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王爷!苏姑娘!你们快看!” 苏眠扶着船舷起身,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淡紫色的雾中,竟浮着无数半透明的人影 —— 有穿着雾岭布衣的村民,有披甲的星轨卫,还有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手里举着灵苇编的蛇,像极了青萤。
“是幻象。” 楚珩按住她的肩,不让她再往前凑,“星雾会根据人的记忆造境,别被它骗了。” 他的指尖触到她颈后的皮肤,那里还留着昨夜星核余温带来的暖意,“你盯着挂坠,它若有异动,立刻告诉我。”
苏眠低头看向腰间的双蛇挂坠,绿光此刻正泛着柔和的光,蛇眼处的金砂(青萤的玉佩所化)安静地伏着,像在守护她不受幻象侵扰。可船工们就没这么幸运了 —— 老秦突然朝着雾中的人影扑去,嘴里喊着 “孩儿娘!等等我!”,他看见的是十年前病逝的妻子,正站在雾里举着块蓝布帕子,那是他走船前,妻子连夜织的平安帕。
“秦伯!别过去!” 楚珩快步冲过去,拽住老秦的胳膊。老秦的手还在往前伸,指尖穿过雾中人影的瞬间,那道身影就化作星屑散了,只留下他掌心的冰凉。“是假的……” 老秦瘫坐在甲板上,粗糙的手掌抹了把脸,指缝里渗出泪水,“那帕子上的花纹,和她当年织的一模一样啊……”
卫峥的情况也没好多少。他靠在船尾的桅杆上,玄铁令牌从袖中滑落,掉在雾里竟泛着红光。苏眠看见他盯着雾中的几道人影,嘴唇哆嗦着,白发被风吹得乱了 —— 那是五个穿着星轨卫制服的人,胸口都插着骨鹰教的弯刀,为首的人手里还攥着半块灵苇布偶,正是当年随他一起潜伏鹰巢礁,最后牺牲的同僚。
“是我害了你们……” 卫峥的声音哽咽,伸手想去碰雾中的人影,却被楚珩拦住。“卫老,这是星雾的陷阱。” 楚珩将玄铁令牌捡起来,递回他手里,“当年的事不是你的错,别让执念困住自己。”
卫峥接过令牌,指腹摩挲着上面的 “护星” 二字,眼眶通红:“可我总想起他们最后看我的眼神…… 若不是我要去拿星图,他们也不会……”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雾中突然传来的鲸鸣打断 —— 那声音低沉绵长,像从深海最深处传来,震得船板都微微发麻。
鲸鸣刚落,苏眠突然觉得心口一阵灼痛。腰间的挂坠像被烧红的烙铁,烫得她下意识地想去摘,却被楚珩按住了手。“别摘!挂坠在预警!” 他的话音刚落,苏眠就觉得眼前的雾突然变了 —— 淡紫色的雾团里燃起熊熊烈火,熟悉的雾岭草木在火中噼啪作响,龙胆花的花瓣被烧得卷曲,化作灰烬飘落在她脚边。
“雾岭!” 苏眠的声音发颤,她看见自己小时候住的木屋正在火中坍塌,屋前的紫藤架被烧得只剩焦黑的木杆,而青萤正站在火海里,手里举着那只灵苇编的蛇,蛇尾处还缠着根红绳 —— 那是她十五岁生日时,两人一起编的 “同心结”。
“表姐!” 苏眠想也没想就往雾里冲,指尖几乎要触到青萤的衣角,却看见火舌突然卷住灵苇蛇,将它烧成了灰烬。青萤的身影也开始变得透明,她对着苏眠笑,嘴唇动了动,像是在说 “姐姐,保重”,随后便化作星屑,散在火海里。
“不要!” 苏眠失控地哭喊,脚下一步步往火里挪,滚烫的热浪烤得她皮肤发疼,却比不上心里的剧痛。就在这时,一双有力的手臂突然从身后抱住她,将她死死按在怀里 —— 是楚珩,他的玄衣上沾着雾水,胸口的温度却像暖炉,驱散了火雾带来的灼热。
“苏眠!醒醒!这是幻象!” 楚珩的声音带着焦急,他将肩头凑到她面前,那里的玄蛇星纹正泛着淡金色的光,“你看!星纹还亮着,我们不在雾岭,我们在渡月号上!” 他的拇指轻轻擦过她的眼角,擦掉她的泪水,“我带你回家,回有紫藤花的家,回我们的别院,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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