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妈妈脸色霎时惨白如纸,她将书信仓促塞进苏惊盏怀中,用力推了她一把,指向床底:“小姐快躲!柳氏定是知晓你来此,要杀人灭口!”苏惊盏刚蜷身钻入床底,便闻院门被踹开的巨响,几个黑衣家丁凶神恶煞地闯进来,为首者正是柳氏的远房表兄李管事——正是上月被她揪出偷卖库房药材的奸佞。
“老东西,竟敢私藏柳夫人的物件,还敢勾结嫡女!”李管事一脚踹翻矮凳,目光扫过案上食盒,阴笑道:“苏小姐定也在此,识相的速速出来,免得皮肉受苦!”张妈妈拼尽全力扑过去,死死抱住他的腿,嘶哑着嘶吼:“不许伤小姐!”李管事嫌恶地抬腿踹去,老妇如断线风筝般撞在墙角,一口鲜血喷溅而出,染红了胸前粗布衣裳。
床底的苏惊盏紧紧攥着书信,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渗出血丝亦浑然不觉。她眼睁睁看着李管事的靴子步步逼近床前,手已搭上床帘,院外骤然响起马蹄声,紧接着一声厉喝破空而来:“住手!奉萧将军令,捉拿私闯民宅的恶奴!”是萧彻的副将!苏惊盏悬着的心稍定,随即听见刀剑相击的铿锵声,夹杂着李管事的惨叫。
她从床底钻出时,家丁已尽数被制,李管事被按在地上,嘴角淌着血沫。副将立於院中,见苏惊盏现身,拱手行礼:“苏小姐,将军预判柳氏会派人行刺,特命属下率人驰援。”苏惊盏快步奔至张妈妈身边将她扶起,老妇气息奄奄,枯手死死攥着她的衣袖,断续道:“小姐,寒玉佩……是兵符的一部分,柳氏要的不是玉佩,是兵符……”
“兵符?”苏惊盏心头巨震,萧彻此前提及先太子镇国兵符失踪的话语瞬间浮现。张妈妈艰难点头,从怀中颤巍巍摸出一枚极小的玉坠,上面刻着半个狼头纹——与此前苏令微落水时掉落的北漠青狼纹银坠纹路如出一辙。“这是……当年那胡商掉落的,夫人让我妥藏,说将来可作指证柳氏通敌的铁证。”
此时晚晴亦闻讯赶来,见此情景连忙取出金疮药为张妈妈包扎。副将移步至苏惊盏身侧,低声禀报:“苏小姐,将军命属下转告,寒玉佩与玄铁令同出一源,皆是北漠寒玉所制,而此寒玉,正是铸造镇国兵符的核心材质。柳氏与北漠勾结,真正的目标便是兵符。”
苏惊盏凝视着手中半枚狼头玉坠,再忆及生母那枚寒玉佩上的模糊纹路,蓦地豁然开朗——那并非自然磨损,而是被人刻意磨去了另一半狼头纹!她将玉坠与书信妥帖收好,对副将道:“劳烦副将将张妈妈护送至萧将军军营暂避,柳氏心狠手辣,绝不会善罢甘休。”
送走张妈妈后,苏惊盏独立於篱笆院外,遥望京城方向。夕阳如熔金般沉坠,将她的身影拉得修长,晚风卷起裙摆,裹挟着艾草的清苦香气。她从怀中取出寒玉佩,借余晖细细端详,果然在玉佩边缘寻得一道细微裂痕,似是被人强行掰断所致——而裂痕形状,竟与萧彻那枚玄铁令碎片严丝合缝。
“小姐,咱们此刻回府吗?”晚晴轻声问道。苏惊盏缓缓摇头,目光如炬望向城东方向:“不,去青狼商号。柳氏既与他们勾连,今日便要会一会那位胡商掌柜。”她将寒玉佩揣入怀中,与鎏金簪、药方贴身相靠,冰凉玉石触感传来时,仿佛与生母当年的决绝心意隔空相触。
二人刚至村口,便见一辆乌木马车静候路旁,车帘轻掀,露出萧彻冷峻的眉眼。他虽着常服,周身却仍萦绕着沙场淬炼的杀伐之气,见苏惊盏走来,递过一枚令牌:“持此令牌,青狼商号无人敢拦。”那令牌乃玄铁铸就,上面刻着完整的狼头纹,与张妈妈那枚玉坠拼合,恰是一幅完整图腾。
“将军怎知我要去青狼商号?”苏惊盏接过令牌,指尖因心绪激荡而微颤。萧彻凝视着她,眼底翻涌着复杂情绪:“你母亲沈氏,原是先太子安插在苏府的暗线,专司探查苏丞相与北漠勾结的实证。我追查先太子旧案十余年,一直在寻觅她留下的线索。”他顿了顿,语声沉如寒潭,“寒玉佩是兵符三分之一,其余两块,一藏云栖寺,一匿太庙。柳氏所求,乃是完整兵符,好助北漠铁骑冲破边关。”
苏惊盏只觉脑中轰然作响,生母平日温婉端庄的面容,与“暗线”“兵符”等凌厉字眼重叠,骤然变得清晰立体。原来母亲当年的素衣礼佛、深夜垂泪,皆非柔弱,而是在刀光剑影中暗藏锋芒;那些看似寻常的叮嘱,竟是传递密信的暗语。她从不是宅斗的牺牲品,而是以身殉国的忠勇之士。
“我母亲的死,当真与父亲有关?”苏惊盏语声轻得像风中残烛,却藏着最后一丝不愿置信的希冀。萧彻沉默良久,终是缓缓点头,语声沉痛:“苏丞相早与北漠勾连,你母亲察觉后欲揭发其罪,却遭他与柳氏联手灭口。那碗致她殒命的附子汤,恐是你父亲亲手端至床前。”
夕阳彻底沉入西山,暮色如墨般浸染西柳村。苏惊盏立於马车旁,掌心玄铁令牌冰凉刺骨,却让她纷乱的心绪渐归沉静。她抬眸望向萧彻,眼底寒芒尽褪,只剩磐石般的坚定:“将军,我愿与你联手。彻查母亲死因,揭露苏丞相与柳氏通敌阴谋,更要守住兵符,绝不让北漠铁蹄踏碎大胤山河。”
萧彻凝视着她,冷峻面容上终是掠过一丝赞许:“好。明日我会派人送苏府商路全册至你手中,册中详录他们输送粮草至北漠的实证。青狼商号之行,我已遣暗卫布控,可保你周全。”他翻身上马,黑马昂首嘶鸣,蹄声踏破暮色,转瞬消失在沉沉夜色中。
苏惊盏紧握玄铁令牌,独立於暮色之中。晚风吹过,携来远处寺庙的晚钟,悠远肃穆,涤荡着心中尘嚣。她豁然明了,从重生那日荷花池畔的决绝反击起,她的战场便早已不只是苏府后宅的方寸之地,而是关乎家国存亡的边关要塞与朝堂深潭。怀中寒玉佩、鎏金簪、密信,皆是母亲留下的锋刃;掌心玄铁令牌,便是续写忠魂之志的兵符。她必须握紧这些武器,为母复仇,为国安邦。
返回苏府时,夜色已深。柳氏所居的听竹院仍亮着灯火,隐约传来瓷器碎裂之声,夹杂着柳氏怨毒的咒骂:“一群废物!连个老虔婆都拿不住!”苏惊盏行至院外,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笑意,转身走向汀兰水榭。她清楚,今夜的交锋只是序幕,一场裹挟着宅斗恩怨与家国大义的风暴,已在不远处蓄势待发,而她,早已磨亮刀锋,严阵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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