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刚过,屯中央那棵老榆树下的铜钟就“当当当”敲响了。
钟声闷闷的,在暮色里传得老远。这是屯里召集大会的信号,不是年节就是有大事。各家各户的门“吱呀”推开,男人们叼着烟袋,女人们抱着孩子,半大孩子光着脚丫,都往老榆树下聚。
秦风到的时候,树下已经黑压压站了一片人。李老栓站在碾盘上,手里提着盏马灯,昏黄的光照着他沟壑纵横的脸。
“老少爷们,静一静!”李老栓敲了敲烟袋锅子。
嗡嗡的议论声小了下去。
“今儿个叫大伙儿来,就一件事——野猪下山了!”李老栓开门见山,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沉。
底下“轰”地炸开了锅。
“啥时候的事?”
“祸害谁家地了?”
“多不多?”
李老栓压压手,等声音小了,才继续说:“今儿个晌午,山脚那片苞米地,让祸害了将近一亩。小风亲眼瞧见的,让他跟大伙儿说说。”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秦风。
秦风往前走了一步,站到碾盘边。他没急着开口,先扫了一眼人群。昏黄的灯光下,一张张脸上写着焦虑、担忧,也有几个不以为然的。
“叔,婶子,老少爷们。”秦风开口,声音不高,但清楚,“今儿个我去巡田,在山脚苞米地发现了野猪踪。”
他顿了顿,接着说:“被拱倒的苞米,有半亩多。地上脚印,大的有脸盆大,小的也有碗口大。看粪便,至少有四五头,其中一头是三百斤往上的炮卵子。”
底下响起一片抽气声。
“三百斤?我的老天爷……”
“这才七月底啊,往年没这么早!”
“这可咋整?”
秦风等议论声小了,继续说:“野猪为啥今年来得早?我琢磨着,山里今年旱,野食少。咱们的苞米长得好,香味飘得远。它们饿了一春天,等不及了。”
“那小风,你说该咋办?”人群里有人喊。
“三条路。”秦风伸出三根手指,“第一,从明儿起,组织联防队,夜里巡山,重点守山脚那片地。第二,在地边布设惊吓物,草人、铃铛、破布条,先把野猪惊走,拖时间。第三——”
他顿了顿,声音加重:“提前准备‘打秋围’。不能等秋收了,得现在就准备。等野猪尝到甜头,来了一拨接一拨,到时候想拦都拦不住。”
人群安静了几秒钟。
“我赞成!”赵铁柱第一个吼出来,“野猪这玩意儿,你越怕它越凶!就得打!”
“我也赞成!”王援朝推推眼镜,“风哥说得在理,防患于未然。”
几个跟着秦风练过枪的年轻后生也纷纷附和。
但人群里也有不同声音。
“说得轻巧,”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来,“打秋围是闹着玩的?枪啊弹啊不要钱?万一伤了人咋整?”
说话的是孙二赖子,屯里有名的懒汉,整天游手好闲。他抱着胳膊,斜着眼看秦风:“再说了,凭啥你秦风牵头?你才多大岁数?”
这话一出,不少人脸色变了。李老栓刚要开口,秦风却摆了摆手。
“二赖子叔问得好。”秦风看向他,语气平静,“我先回答第一个问题——枪弹的钱,我出。”
人群又是一阵骚动。
“你出?”孙二赖子嗤笑,“你有多少钱?装啥大瓣蒜!”
秦风没理他,继续说:“五六半子弹,我备了三百发。霰弹,二百发。地枪,正在改。这些钱,不用大伙儿摊一分。”
这下连孙二赖子都愣住了。三百发子弹,按供销社价格,少说也得百十块钱。这秦风哪儿来这么多钱?
“钱哪来的?”有人小声问。
“卖皮子,卖山货挣的。”秦风说得坦荡,“这钱花在保庄稼上,值。”
李老栓这时候开口了:“小风为屯里办事,自己掏腰包,这份心,大伙儿都该记着!”
不少老人纷纷点头。山里人实在,谁真心为屯里好,他们看得清。
“第二个问题,”秦风看向孙二赖子,“凭啥我牵头?就凭我打过野猪,打过猞猁,打过狼。就凭我知道野猪的习性,知道咋布陷阱,知道咋指挥人。二赖子叔要是觉得你行,你来牵头,我把枪弹都给你。”
孙二赖子张了张嘴,没吭声。他哪有那本事?
“小风牵头,我服!”赵铁柱吼道。
“我也服!”
“算我一个!”
年轻后生们群情激昂。老人们交换着眼神,也纷纷点头。
秦风等声音平息,才接着说:“联防队,自愿参加。夜里巡山,两人一组,一班两个时辰。参加的人,秋收后按工分补粮食。不愿意参加的,不强求。但丑话说在前头——到时候野猪祸害了谁家地,别怨别人没提醒。”
这话说得不软不硬,却把利害摆明白了。你不出力,就别指望别人替你拼命。
“我参加!”赵铁柱第一个举手。
“我也参加!”王援朝跟上。
“算我一个!”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