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辎重营士兵在当晚收操回营后,于一次意外的器械检查中,被发现私藏未经报备的锋利匕首,旋即以违反军纪、心怀叵测为由被秘密带走。
未及审讯,便在临时关押处畏罪自戕,用的正是那把他私藏的匕首。
一切发生得迅速而合理,溅起的血花很快被掩埋在厚厚的军规文书之下,连同他背后可能存在的指使者线索,一同沉入黑暗。
沈砚接到暗报时,神色未动,只将纸条在灯上点燃。
一条小鱼罢了,甚至未必知道自己在为谁卖命。但清理掉,总能让人更安心些。殿下身边的危险,必须降到最低。
与此同时,对苏文瑾的调查有了初步回音。
江南沈氏的回信通过隐秘渠道送达,言辞客气而谨慎。
信中说,苏文瑾此人确有其才,但出身寒微,早年游学四方,行踪飘忽,与江南主流文坛交往不深。
约五年前曾在姑苏短暂停留,与几位书画鉴赏家往来密切,此后北上,音讯渐稀。
至于其更早的经历与师承,则语焉不详,似有难言之隐。
“难言之隐……”
沈砚指尖拂过这四个字。信是族中一位向来以严谨着称的叔父所回,连他都用上这样的词。
意味着苏文瑾的过去,要么干净得无从查起,要么污浊或隐秘得令人讳莫如深。
他将回信内容整理后,择要向梁清凰禀报,隐去了沈氏族人含糊的态度,只强调其行踪不定、背景不明。
梁清凰听完,未置可否,只让流云将一份赏赐文房四宝的单子,以公主府的名义送往静宜郡主府,指明是给苏先生的润笔之资。
上阳宫内,梁钰的课业似乎进入了新的阶段。
他不再仅仅被动接受书册和奏折节选,开始尝试主动提出问题。有时是关于某个历史典故的不同解读,有时是对某条现行政令施行细则的疑惑。他将问题写在素笺上,置于枕边。
梁清凰依旧在深夜无声探视时取走。有时,会在下次留下的书册空白处,以朱笔写下极其简练的答案或批注,有时则毫无回应,仿佛那些问题石沉大海。
这些不确定的反馈让梁钰时而振奋,时而沮丧,却愈发沉迷。
他开始更仔细地揣摩皇姐可能的心思,问题也逐渐从单纯的知识性,转向更隐晦的、关乎人心与权术的试探。
这夜,他在素笺上写下的问题是:“若猛兽利爪已折,獠牙已钝,饲主当如何处之?弃之?囚之?亦或养其锐气,待时而动?”
次日深夜,梁清凰看到这张素笺,目光在最后一句停留了片刻。
她拿起朱笔,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在旁边空白处,写下了另一个问题:
“饲主所欲,究竟为何?是一时之戏,还是永绝后患?令其知谁予食,谁定生死?”
写完,她将素笺放回原处,悄然离去。
梁钰次日看到这反问,怔了许久。皇姐没有给他答案,却将问题抛回给他,更犀利,更直指核心。
他所问猛兽,可指康郡王余党,可指朝中潜在威胁,亦可指他自己。而皇姐的反问,则剥开了所有伪装,直指权力关系的本质——支配与服从,恩赐与生存。
他捏着那张纸,指尖微微发白。
一种冰冷的清醒混杂着更深的无力感席卷而来。他在这思考、学习,试图理解皇姐的世界,却仿佛永远隔着一层无形的壁垒。
皇姐可以轻易看穿他的心思,而他,却连她的真实意图都难以揣测分毫。
公主府内,流云向梁清凰汇报赏赐送达郡主府的情况。
“苏先生收到赏赐,礼仪周全,感激非常,还回赠了一幅亲笔所绘的寒梅图,说是感念殿下赏识。”流云呈上一卷画轴。
梁清凰展开,画上红梅遒劲,墨色淋漓,确见功力。
题跋诗句清雅,落款印章规整。她目光扫过画轴装裱的接口处,那里有一处极其细微的、不同于京城常见手法的裱糊痕迹。
“画是好画。”她合上画轴,递给流云,“收起来吧。郡主府那边,若无要事,不必再刻意接近。”
“是。”流云应下,心中明了,殿下对这位苏先生的兴趣,似乎暂时告一段落。
沈砚在一旁听着,心中那根弦却并未放松。
苏文瑾的回礼如此迅速得体,反而显得过于正常。
那幅画,那装裱痕迹是否隐藏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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