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里加急的密报,在风雪中疾驰数日,送达京城时,长公主府的腊梅正开得凌寒怒放。
梁清凰在暖阁中拆开沈砚的密信,逐字细读。
看到苏晚晴身份确认、璇玑绣传承清晰时,她眼中并无太多意外,只有一抹果然如此的了然。
当读到湖州接连发生的灭口、纵火、以及那哑巴死前留下的血图案时,她的眼神骤然锐利如冰。
“燃烧的太阳或者说,简化版的火焰图腾。”
她指尖在信纸上那个简陋的图案上点了点,对流云道,
“去将柳文轩疯癫时提及火的记录,还有西南村寨燃烧的山峰图腾描述,以及秋祭现场烟火装置的残留物图样,都取来。”
几份东西很快摆在了一起。柳文轩的呓语混乱,但火字反复出现;
西南图腾是具象的山峰燃烧;秋祭烟火装置精良;而这个血图案,是最简单抽象的日或火形。
“都在强调火。”梁清凰沉吟,
“萱妃血书中未直接提火,但成王密室搜出的暗册里,提到过以火为引,涤荡旧秽这样语焉不详的句子。”
她暂时无法确定,但将这火的意象牢牢记住。
接着,她看到了沈砚信末提及的幼年记忆——高烧,母亲,冰崖玉梅的讲述,以及月光下看玉的模糊背影。
“冰做骨,雪为魂,通体如玉,只在最冷的夜里,对着月光开花。”梁清凰低声念着沈砚母亲对玉梅的描述,眸色深不见底。
她忽然起身,走到内室一个上了多重锁的紫檀木柜前,亲自用钥匙打开,从最底层取出一个用明黄色锦缎包裹的狭长木盒。
解开锦缎,打开木盒,里面是一卷保存完好的画轴。
她缓缓将画轴在案上展开。
画上并无题款印章,只有一幅用工笔兼写意手法绘制的雪景。
背景是险峻的覆雪山崖,崖缝中,一树寒梅凌空绽放。
那梅花并非寻常红色,而是用极其浅淡的青灰与月白渲染,花瓣晶莹剔透,仿佛真是冰玉雕成,在画中朦胧的月色下,流转着清冷孤绝的光晕。
整幅画意境高远萧瑟,带着一种不属于凡尘的寂寥与傲然。
这幅画,是先帝在世时,一位云游的无名画师所献,先帝甚爱之,私下收藏。
后来先帝病重,将其赐给了当时年仅十六岁、已开始协助处理政务、锋芒初露的梁清凰,只说了句:
“凰儿,你就像这画中梅,很好。”语气复杂难明。
梁清凰一直将此画秘密收藏,从未示人。
此刻,她看着画中那冰崖玉梅,又回想沈砚母亲的话,心中波澜起伏。
世间真有如此巧合?沈砚母亲描述的冰崖玉梅,与先帝珍藏的这幅无名画,意境何其相似!
是无心之言,还是她母亲曾见过这幅画,或者,知道这幅画的来历?
还有那月光下看玉的背影……
梁清凰的目光落在画中那轮被云雾半掩的冷月上。
画师技艺高超,月光似乎真的洒在玉梅之上,也映照在雪崖之巅一个极其微小、几乎被观画者忽略的、背对画面的孤影上。
那影子淡得几乎与山石融为一体,若非有心细察,绝难发现。
一个荒诞却又惊心的念头骤然划过梁清凰脑海:
难道沈砚母亲口中的冰崖玉梅和背影,指的就是这幅画?而沈砚幼年高烧时的梦境或记忆碎片,是母亲曾对他讲述过这幅画,甚至展示过?
如果真是这样,沈砚的母亲苏晚晴,与这幅先帝珍藏的无名画,与先帝本人,又有什么关联?
她一个江南绣娘,如何能得知深宫秘藏之画的细节?
除非她本就与宫廷,与前朝旧事,有着极深的、不为人知的渊源。
梁清凰缓缓卷起画轴,重新锁入柜中。
她需要更多信息来验证这个惊人的猜测。
“流云,”她回到书案后,“
秘密去查两件事。第一,当年献这幅无名画给先帝的云游画师,究竟是何来历,后来去了哪里,是否还有作品或传人存世。第二,查先帝晚年,尤其是萱妃案发前后,可曾有过秘密南巡或接见江南人士的记录,尤其是与绣艺画作相关的人。”
“是。”流云应下,稍作迟疑,
“殿下,驸马在湖州似乎遇到了瓶颈,是否需要加派人手,或者让李慕白那边再动一动?”
提到李慕白,梁清凰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李慕白最近如何?”
“驸马南下后,他越发沉寂。前几日他收到一封家书后,将自己关在房中整整一日,随后便向奴婢请求,想借阅一些关于佛教经文与河西走廊风土人志的书籍。”
佛教经文?河西走廊?梁清凰眉梢微挑。
这跳跃未免太大。李慕白是陇西李氏子,陇西靠近河西,他想了解家乡风物尚可理解,但突然看起佛经?
“准他。他看什么,记下来。另外,”梁清凰沉吟道,
“将湖州发生命案、官府悬赏锦绣阁旧事、以及我们怀疑有隐秘势力仍在江南活动的消息,设法让李慕白知道。看看他有何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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