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是万古冰川深处那种能冻碎神魂的、绝对的死寂。
厉千尘的意识从一片混沌泥沼中艰难上浮,挣脱了沉重如山的封印枷锁。感知如潮水般缓慢回流,首先复苏的是彻骨的阴寒,丝丝缕缕,缠绕在他这具几乎被时光遗忘的魔躯之上。
多久了?
百年?千年?
记不清。只记得最后那场厮杀,天地失色,日月无光,仙道那些伪君子们喋血苍穹,而他,终是不敌众寡,被那九个老不死的以崩碎本命仙器为代价,联手打落尘寰,封印在这连鬼都不知道的极阴绝脉之底。
恨意,如同毒火,在他干涸的心脉里重新点燃,泵动起沉寂已久的力量。骨骼发出生涩的咔咔声,积年的冰晶簌簌落下。他缓缓睁开眼。
预想中的仇敌环伺呢?那镇守封印、严阵以待的仙门高手呢?甚至,连一只窥探的魔物都欠奉。
只有黑暗。浓郁如墨,伸手不见五指。
还有……一种极其微弱,却无孔不入的奇异甜腻气味,混杂着某种刺激性的辛香,钻入他的鼻腔。
这是什么味道?仙界的什么新型毒障?竟如此……俗气。
他蹙紧眉头,魔元微转,眸中掠过一丝暗红厉芒,破妄魔瞳开启,堪堪能视物。
然后,他愣住了。
眼前并非想象中布满了符文禁制的幽暗洞窟,而是一处……颇为逼仄的方形空间。四壁是一种光滑得过分、惨白得不正常的材质,头顶上方嵌着个东西,正散发出冰冷呆板的光线,将他脚下同样光滑的深灰色地面照得清清楚楚。
空气里除了那甜腻气味,再无半分灵气,反而沉淀着一种令他极不舒服的、沉闷死寂的感觉。
他的封印石棺呢?镇魔碑呢?都去哪儿了?
厉千尘试图移动身体,却发现周身缠绕的不是预期的封印链条,而是一根根粗如儿臂、色泽漆黑、非金非木的管子,管壁上还嵌着几颗闪烁不定的小光点,发出极轻微的嗡鸣。
就凭这些玩意儿,也想困住他万劫魔尊?
荒谬!
一丝狞笑浮上嘴角,久违的力量感开始在四肢百骸奔涌。他深吸一口气——吸到半口那甜腻空气,呛得他差点破功——凝聚起一丝微末魔元。
轰!
低沉闷响在狭小空间内炸开。那些黑色管状物应声碎裂,化作齑粉。整个空间猛地一震,头顶那发光的东西剧烈闪烁几下,熄灭了,但瞬间又被墙壁上突然亮起的应急幽绿光芒取代,映得他脸色发青。
警报!警报!非法破坏公共封印设施!警报——
尖锐刺耳的蜂鸣声毫无征兆地响起,几乎要戳穿耳膜。一种毫无情感波动的女子声音,用他听得懂却觉得极其古怪腔调的语言,反复嘶嚎。
“吵死了!”
厉千尘不胜其烦,反手一掌拍向声音来源的墙壁。
砰!
墙壁凹陷下去一大块,火花四溅,那声音戛然而止。世界重归……并不清净。远处似乎传来了更加嘈杂混乱的脚步声和惊呼声。
他活动了一下脖颈,站起身。魔躯高大,在这矮小空间内几乎顶天立地。他终于看清,自己刚才似乎是躺在一个类似石棺的金属台子上,周围散落着破碎的管子和闪烁的碎晶。
踏步走出这囚笼般的方寸之地,外面是一条同样光滑墙壁构成的狭长通道,光线惨白,空气里那甜腻气味更浓了。
几个穿着样式统一、布料粗糙古怪“短打”的人,正连滚带爬地从通道另一端跑来,看到他,如同见了鬼,发出惊恐的叫喊,扭头就跑。
“蝼蚁。”
厉千尘懒得理会,循着本能对开阔空间的感知,大步向前。他一脚踹开前方一道看似厚重的银色金属门。
门外天光涌入,刺得他微微眯眼。
然后,他再一次,愣住了。
没有想象中的仙山楼阁,魔窟血池。
眼前是一片极其诡异的景象:一条狭窄的“街道”,地面铺着平整的黑色硬石,两侧是高低错落的方块状建筑,样式统一得令人发指,许多窗口闪着同样呆板的光。一些方方正正、颜色各异的铁盒子发出巨大的噪音,在街道上飞快穿梭。
空气中灵气稀薄到近乎枯竭,反而充斥着无数种难以形容的污浊气味:那甜腻香、一种刺鼻的烟尘味、某种腐朽水体的腥气……驳杂混乱,令他这位早已辟谷千年的魔尊都一阵反胃。
最刺眼的,是远处一面巨大的墙壁上,覆盖着一幅色彩俗艳、画工粗糙的巨画。画上是一个笑容夸张、手持一根油亮红棍状物的幼崽,旁边写着一行硕大无比的扭曲文字:
“卫龙辣条,味道好得舔手指!”
厉千尘站在那儿,猩红的魔瞳缓缓扫过这光怪陆离、无法理解的一切,古老的魔心深处,竟罕见地浮起一丝茫然。
这是……何地?
莫非封印太久,心魔丛生,产生了幻觉?
“让开!快让开!挡住天道银行公务车了!想被扣功德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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