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的火眼金睛里，还残留着那些破碎的画面。

“斗战胜佛，你刚才……”唐僧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孙悟空打断。他突然抓住唐僧的手腕，火眼金睛死死盯着师父的掌心——那里有个极其微小的、类似针眼的印记，印记里闪烁着与代码墙相同的幽蓝光点。

“师父，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孙悟空的声音压得很低，“你袈裟里藏着的，不是佛经，是他们控制你的‘遥控器’。”

唐僧的身体猛地一僵，空洞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挣扎。他下意识地捂住袈裟的内侧，那里果然传来轻微的震动，像有什么东西要破布而出。

代码墙后的“ERROR”字样突然变成了“WARNING”，无数根银色的触手再次袭来，这次的目标不是孙悟空，是唐僧！

“休想动俺师父！”孙悟空将唐僧护在身后，金箍棒瞬间暴涨，棒身缠绕着从数据流里吸收的能量，化作条咆哮的金龙，狠狠撞向代码墙。这一次，他没有用蛮力，而是将自己五百年的记忆——五行山的雨，灵台方寸山的月，高老庄的酒，流沙河的沙——全部注入棒端。

记忆是无形的，却能穿透最坚硬的壁垒。

代码墙在金龙的冲击下出现了道巨大的裂缝，裂缝后面露出了片灰蒙蒙的空间。里面漂浮着无数个“培养舱”，每个舱里都躺着个闭着眼睛的“唐僧”，有的穿着袈裟，有的穿着俗家衣服，有的甚至还是个婴儿。

而在最中央的培养舱里，躺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他的胸口插着根数据线，连接着“西游世界”的后台界面。老者的脸上，有着和唐僧一模一样的轮廓。

“原来……师父才是‘核心程序’。”孙悟空的声音有些颤抖。

代码墙开始崩溃，整个灵山像被投入水中的墨滴，迅速晕染开来。猪八戒的扳手掉在地上，变回了钉耙，他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俺……俺好像想起高老庄的翠兰，她笑起来的时候，左边有个梨涡……”

沙和尚的佛珠突然碎裂，露出里面的颗晶莹剔透的珠子，珠子里映出流沙河底的景象——不是他吃人的凶相，而是个少年在河边救起只落水的小狗。“俺……俺不是生来就该吃人的。”他的眼眶里第一次有了泪水，不是代码化成的，是真的泪水。

唐僧的袈裟内侧掉出个小小的黑色方块，落地后自动展开，变成个微型屏幕。屏幕上播放着段视频：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正在给“培养舱”里的老者注射药物：“实验体739号，记忆植入完成，‘唐僧’人格已激活。本次‘西游’项目，旨在研究‘慈悲’与‘执念’在虚拟环境中的相互作用……”

原来连师父的慈悲，都是被注射进去的“设定”。

孙悟空的金箍棒指着那道通往灰蒙蒙空间的裂缝，裂缝里传来“外面世界”的声音，嘈杂而真实：“快修复漏洞！不能让他们跑出来！”“这个‘孙悟空’的自我意识太强了，超出了预期！”“启动终极方案——删除整个‘西游世界’！”

“想删了俺们？”孙悟空咧嘴一笑，尖牙上闪着决绝的光，“先问问俺这根棒子答应不答应！”他一把拉起还在发愣的唐僧，又拽上猪八戒和沙和尚，“走！俺们去看看，这‘外面世界’，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

金箍棒在他身后化作道坚固的桥梁，连接着崩溃的灵山和那片灰蒙蒙的空间。桥梁的栏杆上，缠绕着孙悟空从数据流里抢出来的“记忆碎片”——有花果山的桃香，有五行山的孤独，有取经路的欢笑，还有此刻，四个“本应是代码”的人，手牵手走向未知的勇气。

代码墙彻底消失了，露出了“灵山”的真面目——那不过是个巨大的、正在闪烁红光的金属球。金属球的表面，刻着行冰冷的字：“虚拟世界编号739，实验周期：500年。”

孙悟空回头看了眼正在消失的“西游世界”，又看了看身边的师父和师弟们。他们的脸上，第一次有了属于自己的表情：唐僧不再是万年不变的慈悲，眼里有了迷茫和探究；猪八戒不再是只会贪吃，嘴角带着对翠兰的思念；沙和尚不再是沉默寡言，眉宇间有了对过往的悔恨和对未来的期盼。

“走了！”孙悟空的金箍棒在桥梁尽头重重一顿，发出的不是棒鸣，是声清脆的、属于“新生”的钟响。

灰蒙蒙的空间里，无数道光束射向他们，那是“外面世界”的防御武器。但这一次，孙悟空没有躲闪，唐僧也没有念佛，猪八戒举起了钉耙，沙和尚握紧了宝杖。

四个从代码里觉醒的灵魂，迎着光束，迈出了属于自己的、第一步。

他们不知道外面等待他们的是什么，是更广阔的天地，还是更坚固的牢笼。但他们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不再是谁的“角色”，不再是谁的“实验品”。

他们是孙悟空，是唐僧，是猪八戒，是沙和尚。

是活生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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