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抽出被他压住的手,指尖拂过他眼下的青黑。昨夜在芦苇荡里,他抱着她奔跑的样子,像极了母亲绣过的《救风尘》,只是她不是柔弱的风尘女,他也不是戏文里的侠客,他们是乱世里相互托命的同路人。
窗外传来织机运转的声音,清脆而有力。苏蘅卿披衣下床,走到窗边,看见工人们正在安装新纺锭,王伯正拿着她带来的齿轮比划,脸上带着惊叹。沈氏纺织的新厂房已经初具雏形,虽然简陋,却透着股生生不息的气。
醒了?沈砚洲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手里端着碗莲子羹,陈会长让人从苏州南湖带来的,说你爱吃。
莲子羹的甜香漫过来,苏蘅卿的眼眶热了。她接过碗,看见碗底用莲子摆成朵玉簪花,像他写在坯布上的信,笨拙却真诚。
林慕言在狱中招了。沈砚洲在她身边坐下,声音里带着疲惫,却有了暖意,他确实把假图纸卖给了英国人,真图纸藏在画馆的《沪上烟雨图》里,幸好被章先生的旧部提前取走了。
苏蘅卿的勺子顿在碗里:顾家呢?
顾曼笙被判了十五年,顾总长下了狱。他的指尖碰了碰她的手掌,那里的伤口已经包扎好,洋商那边,看到的样品,主动提出合作,条件是......
我们控股。苏蘅卿接过话,眼里闪着光,母亲说过,做生意就像苏绣,既要守住底线,也要懂得变通。
沈砚洲笑了,是她从未见过的轻松笑容,像沪上烟雨后的晴天:说得好。他忽然从怀里掏出个小盒子,里面是枚用和金线绣的戒指,戒面是朵并蒂莲,一半用沈家的,一半用苏家的劈丝,云丝量产那天,你......
我愿意。苏蘅卿打断他,将戒指戴在手上,大小正好,不用等那天,现在就愿意。
织机的声音、工人们的笑谈、远处黄浦江的汽笛,此刻都成了这枚戒指的背景音。沈砚洲握住她的手,掌心的玉簪硌着两人的皮肤,却不再冰冷,反而带着体温的温热。
他忽然想起祖母说的玉簪是信物,更是火种,此刻才真正明白,所谓传奇,从来不是玉簪本身,是握着玉簪的人——是苏蘅卿用苏绣的柔,织就了的韧;是他用实业的骨,撑起了乱世的天。而那支历经烟雨烬余的玉簪,最终绣进了他们的生命里,成为民国烽火中,一段关于坚守与爱恋的、最温柔的注脚。
沪上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戒指的并蒂莲在光里闪着细碎的光,像极了南湖采莲时节,水面上跳动的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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