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清末北平的一个古董行,专做高古玉的买卖,后来民国初年遭了场大火,就歇业了。”王怀安将木片放回桌上,指尖在云纹上轻轻摩挲,“我小时候跟着我爹学古董,见过云纹阁的印章,就是这种云纹。听说云纹阁的老板当年藏了一批珍贵的古玉,大火后就没了下落,有人说被他带出了北平,也有人说还藏在城里。”
程砚秋心中一动:“那支白玉古簪,会不会和云纹阁有关?”
“极有可能。”王怀安点头,“佐藤要找的那支簪,图纸上的云纹和这个木片上的,几乎一样。我猜,那支簪子就是云纹阁当年没来得及出手的宝贝,现在不知怎么流到了市面上,还被日本人盯上了。”他顿了顿,又道,“而且最近这半个月,北平城里丢了好几件古物,都是些带云纹的玉器,听说是被一伙日本人夜里偷走的,警察局那边也不敢管——毕竟是领事馆的人。”
程砚秋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热茶滑过喉咙,却没驱散心底的寒意。外寇觊觎古物,北平的古董行敢怒不敢言,警察局纵容不管,这北平的雾,不仅锁着街道,更锁着人心。他想起沪上的租界里,日本人也是这般横行,如今到了北平,依旧如此。
“王掌柜,您知道佐藤的住处吗?”程砚秋放下茶杯,眼神变得坚定。
王怀安愣了愣,连忙摆手:“程先生,您可别去招惹他!佐藤住在东交民巷的领事馆宿舍,身边总跟着好几个保镖,都是会功夫的。您一个人去,怕是要吃亏。”
“我不是要去硬碰硬。”程砚秋解释道,“我想知道他收来的古物都运去了哪里。老吴的信里说,古簪的流向不简单,若只是佐藤自己收藏,倒还好;可若是要运出北平,甚至运出中国,那咱们绝不能让他得逞。”
王怀安沉默了,手指在八仙桌上轻轻敲着,像是在权衡。过了半晌,他才抬头道:“我倒是知道个地方。佐藤每个月都会去西郊的一个仓库,听说那里是他存放古物的地方。上个月我去西郊收一批旧瓷,远远看到过那仓库,门口有日本人站岗,看得很严。”
“仓库具体在西郊哪里?”
“就在玉泉山附近,靠着一片树林,门口挂着个‘大和商行’的牌子,其实就是个幌子。”王怀安说着,从抽屉里拿出张纸,用毛笔简单画了张地图,“您看,从琉璃厂坐黄包车到西直门,再转驴车往玉泉山走,约莫一个时辰就能到。只是那地方偏僻,又是日本人的地盘,您千万要小心。”
程砚秋接过地图,仔细看了看,将路线记在心里:“多谢王掌柜。今日之恩,程某记下了。”
“别跟我说这些。”王怀安叹了口气,“若能保住北平的古物,不让它们落到外寇手里,我这点忙算什么。只是程先生,您要记住,佐藤不仅有保镖,仓库里说不定还有枪,您千万不能冲动。”
程砚秋点点头,将地图折好放进怀里,又拿起桌上的木片,重新放回皮箱。他站起身:“王掌柜,我先告辞了,若是有消息,我会再来找您。”
王怀安送程砚秋到门口,拉开门时又叮嘱道:“雾天路滑,您路上慢些。若是遇到日本人盘问,就说您是来北平做绸缎生意的,千万别提宝蕴斋。”
程砚秋应了声,提着皮箱走进雾中。黄包车还在街角等着,车夫见他出来,忙拉着车迎上来:“先生,这就回去?”
“不,去西直门。”程砚秋坐上车,将皮箱抱在怀里,“慢些走,稳当就好。”
车轱辘再次碾过青石板,雾比清晨更浓了些,连街边的路灯都只剩个模糊的光晕。程砚秋靠在车棚上,闭上眼回想王怀安的话——云纹阁、佐藤的仓库、丢失的古物,这些线索像散在雾中的珠子,而那支白玉古簪,就是串起珠子的线。他不知道这条线的尽头是什么,但他知道,绝不能让外寇把属于中国的东西,从北平这片土地上带走。
约莫一个时辰后,黄包车到了西直门。城门处站着两个穿着灰布军装的士兵,正检查进出城的行人,偶尔还会伸手翻查行李。程砚秋付了车钱,提着皮箱走到城门下,士兵见他穿着长衫,戴着眼镜,倒也没多为难,只是看了眼皮箱,问了句“里面装的什么”,程砚秋答“绸缎样品”,便放他出了城。
城外的雾更重了,远处的田野隐在雾中,只露出些模糊的田埂。程砚秋站在路边等驴车,冷风裹着雾气钻进衣领,他忍不住裹紧了长衫。这时,一辆驴车从雾中驶来,车老板是个留着山羊胡的老人,赶着两头驴,车板上放着些空筐。
“小伙子,要去西边?”老人勒住驴绳,声音沙哑。
“去玉泉山附近,找‘大和商行’的仓库。”程砚秋低声道。
老人的脸色变了变,连忙摇头:“那地方可去不得!都是日本人的地盘,前两天还有个砍柴的老头靠近,被他们打了一顿,差点没回来。”
“老伯,我有急事,必须去。”程砚秋从怀里摸出块银元递过去,“您只要把我送到附近的树林边就行,剩下的路我自己走。”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