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亮,宫道上的雾气还未散尽。萧锦宁脚步未停,一路穿过几重宫门,鸦青披风下摆沾了露水,沉了几分。她没有回自己的住处,径直走向东宫。
阿雪跟在她身后,尾巴低垂,毛发仍有焦黑的痕迹。它没叫,也没抬头,只是紧紧贴着她的影子走。
她进了东宫暖阁,屋内炉火未熄,炭枝轻响。她将药囊取出,从玲珑墟中捧出一枚碧绿丹丸,放在玉盘里。丹药表面泛着淡淡光晕,是昨夜灵泉催化的最后一道工序完成的标志。
她站在桌边等,手指搭在玉盘边缘,指尖凉。
不多时,门外传来脚步声。齐珩推门进来,身上还带着晨寒的气息。他看了她一眼,又看向桌上那枚丹药,站定在三步之外。
“这就是延年丹?”他问。
她点头。
他走近,拿起玉盘端详。丹药安静地躺着,无烟无味,看不出异样。他抬眼看着她,忽然笑了下:“若这丹有毒,黄泉路上我也不孤单。”
他说得轻,像随口一语。
但她识海一动,“心镜通”悄然开启。那句话不是试探,不是讽刺,也不是怀疑。她听见了他心底的声音——
【若她也服下,毒发之时,不过同行一步。】
她呼吸一顿。
下一瞬,她伸手夺过玉盘,指尖用力,捏起那枚丹药就往嘴里送。
“你做什么!”齐珩猛地抓住她手腕。
她已经吞了下去。
两人僵立原地。她抬眼看他,嘴角有一点笑意:“你看,我没倒。”
时间仿佛停了一瞬。
炉火噼啪一声,炭块塌落。他盯着她,眼神变了。他松开她的手,却又立刻握住,这次握得很紧,指节泛白。
她没挣。
片刻后,她喉间传来一股温润之感,像是春水滑过干涸之地。丹药化开,气息平稳,毫无滞涩。她知道,成了。
“无毒。”她说。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目光从她眼睛看到嘴唇,又落回眼睛。他的手还在抖,不是因为病,是因为别的什么。
“你何必……”他声音哑了。
“你都不怕死,我怕什么。”她打断他。
他忽然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眼角有些红。
“你知道我这一生,最庆幸的是什么吗?”他低声说。
她没答。
“是那年雪魄莲开的时候,我牵住了你的手。”他说,“那时候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以后会怎样。我只知道,我不想放手。”
她怔了一下。
那日大雪,山道湿滑,她抱着药篓差点跌进崖底。是他冲过来拉住她的手腕,两人摔在雪地里,手却一直没松。后来他说,那是他第一次主动去抓一个人。
她记得。
她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忽然轻笑了一声。
“你还记得‘同心同命’那句话?”她说。
“记得。我说若你信我,便与我同命。你说你再想想。”他看着她,“现在呢?”
她没回答,而是慢慢靠向他肩头。
鸦青披风贴上玄色蟒袍,布料相触发出细微声响。她闭了下眼,呼吸落在他衣领处。
“现在,我们真的同命了。”她说。
他身体一僵,随即手臂收紧,将她整个人揽住。力道很大,像是要把她嵌进骨血里。他没再说话,只是抱着她,一下一下抚着她的背。
炉火渐渐旺了起来,照得屋内暖意浮动。窗外天色彻底亮了,阳光洒进庭院,落在花圃边上。
阿雪不知何时溜了出去。它变回白狐形态,在草丛间跳着追几只噬金蚁。那些虫子银光闪烁,飞得不高,总被它用尾巴扫下来。它玩得起劲,尾尖金铃叮当响,惊起檐下一对麻雀。
屋里很静。
良久,她在他怀里动了一下。
“你会好起来的。”她说。
“我知道。”他低声道,“因为你在我身边。”
她没再说话,只是把脸往他肩窝里压了压。
他知道她在听别人听不到的东西。有时候她会突然发愣,眼神飘远。但他从不问。他知道她守着他,比谁都紧。
外面传来一阵铃声,清脆跳跃。
是阿雪跑回来了。它跃上窗台,前爪搭着窗框,尾巴高高翘起,铃铛晃得欢快。它嘴里叼着一只死去的噬金蚁,翅膀残缺,腹部有裂口。
它把虫子放下,用鼻子推了推,然后看屋里两人。
萧锦宁抬起头。
她看见那只虫,眉头微皱。她走过去,从窗台上拿起尸体,翻看腹部伤口。
裂口很细,像是被极薄的刃划开。
她眼神沉了下去。
这种蚁皮坚如铁壳,寻常刀剑难伤。能造成这种创口的,只有两种东西——一种是淬了蚀骨毒的针,另一种是特制的机关暗器。
她收起虫尸,放进药囊。
“怎么了?”齐珩问。
“没事。”她说,“只是这只蚁死得不对。”
他走到她身边,看了一眼空药囊。
“还有人想动手?”他问。
她没直接答:“丹已服下,毒障可破。但有些人,不会等你痊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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