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州码头的风带着水汽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新上任的漕运钦差李修,手持明黄色的尚方宝剑,立于临时搭建的高台之上。他身后站着同样面容坚毅的张珩、周明远等寒门官员,台下则是黑压压一片心思各异的商贾、船把头、力夫头目。
李修的目光扫过台下那些或谄媚、或观望、或隐含不屑的面孔,心中没有半分退缩。陛下连夜召见,授予机宜,更赐下这先斩后奏之权,他深知肩上担子之重,更知此战关乎寒门能否真正在朝堂立足。
他没有过多废话,直接宣读了皇帝关于成立“漕运平准署”的旨意。声音清朗,掷地有声。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
“官家自己运货?这…这成何体统?” “我们的船、我们的人怎么办?” “这岂不是与民争利?”
抱怨声、质疑声瞬间响起,尤其以那几个先前带头“告假”的大商贾最为激动。
李修面色不变,待声音稍歇,才缓缓开口,语气却陡然转厉:“与民争利?本官看,是有些人垄断漕运,盘剥脚夫船工,囤积居奇,欺行霸市,与国争利,与民争命才对!”
他猛地抽出尚方宝剑,冰冷的剑锋在秋阳下折射出刺目光芒:“陛下旨意已决!平准署并非与诸位争利,而是整饬漕运秩序,保障南北通畅,粮饷军需,民生根本,不容任何人挟制!”
“即日起,所有漕运事务,暂由平准署统一调度!皇庄船只、官营车马即刻到位!原有商帮船队,愿遵朝廷法令、按公平市价参与漕运者,平准署欢迎之至,一视同仁!若有阳奉阴违,暗中阻挠,甚至煽动闹事者——”
他的目光如电,锁定那几个脸色大变的商贾头目,“以此剑为证,无论背景靠山,一律以抗旨论处,严惩不贷!”
杀伐之气,扑面而来!
台下瞬间安静了。那些原本仗着有柳相撑腰、准备硬抗到底的商贾,看着那柄尚方宝剑,腿肚子也开始转筋。皇帝这是动了真格!寒门小子手持利剑,是真的会砍人的!
紧接着,李修宣布了平准署的第一批政令:提高脚夫、船工的工钱,当日结算,绝不拖欠;严厉打击沿途关卡勒索;对诚信经营的商船给予优先派货和税费优惠……
实惠的政策加上悬顶的利剑,效果立竿见影。不少原本观望的小商贩、被欺压已久的力夫船工们,眼睛亮了起来。
“朝廷早该如此!” “李青天!” “俺们跟着钦差大人干!”
人心,开始松动。坚冰,被凿开了一道裂缝。
李修雷厉风行,当场任命了几名干练的寒门小吏负责登记调度,调来的皇庄船只开始挂上平准署的旗帜,一队队兵士维持秩序,原本死气沉沉的码头,竟以一种新的方式,重新焕发出生机……
碎玉轩内,却是一派“岁月静好”的假象。
沈星落正对着一地刚送来的“赏赐”发呆。苏杭的软缎光滑如水,精致的点心香甜诱人,珠钗首饰熠熠生辉。
常嬷嬷和莲儿喜气洋洋,觉得陛下终于看重自家娘娘了。
沈星落却只摸了摸那软缎,嘀咕了一句“滑溜溜,抓不住”,拿起一块点心闻了闻又放下“太甜腻,牙疼”,对那些首饰更是看都不看,反而从旁边抓过一把常嬷嬷准备用来生火的小干柴棍,饶有兴致地摆弄起来。
陆景渊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华美的锦缎被随意堆在石凳上,点心盒子敞开着,而那女人正蹲在地上,用几根枯树枝,在沙土里比划着一个歪歪扭扭的、类似田地的方格。
他挥退众人,走到她身边。漕运初步打开的喜悦,让他看向这个“功臣”的眼神柔和了许多。
“不喜欢这些?”他问,声音里甚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温和。
沈星落抬起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指着地上的树枝方格:“黑蝴蝶,地方太小了…不好玩。”
陆景渊微微一怔。碎玉轩的院子确实不算大。
“你想换个大的宫殿?”他试探着问。以她近日“无意”中立下的功劳,给她换个地方住,也并非不可。
沈星落却用力摇头,手指指向冷宫后方更偏僻的方向:“不要房子!要那个…荒的…长草的地方!”
陆景渊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那是宫墙根下的一大片荒地,常年无人打理,杂草丛生,甚至还有些废弃的假山石料堆砌着,堪称宫中的死角。
“你要那块荒地做什么?”
“种东西!”沈星落眼睛忽然亮了起来,带着一种孩童般的兴奋和执拗,“种能结好多好多果子的…种能长高高不怕虫子的…种…种梦里见过的,金疙瘩!”
她手舞足蹈,形容得颠三倒四:“在这里!”她指着自己划出的一个小方格,“种下去…浇水…晒太阳…就能长出好多好多饭饭!比老鼠偷的还多!”
金疙瘩?好多好多饭饭?
陆景渊眸光微动。他想起她之前提过的“高产作物”,想起她那些总能切中要害的“疯话”。她要荒地,不是为了享乐,而是想…种地?种那种能产出“金疙瘩”的粮食?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