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景衍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身后一直跟着苏公公,还有随行的内侍。
他根本没必要自己抱着这堆东西,尤其自己刚才还抱着它们冲进江承玦房的样子。
……江承玦会不会觉得他很假?很做作?明明动动嘴就有人代劳,偏要自己逞能抱着跑来跑去。
他不想让江承玦觉得他在演戏,在刻意表现。可再折返回去解释?那更奇怪了。难道要说“老师我不是故意抱着给你看的,我就是忘了可以让别人拿”?
算了。他闷闷地想,解释不如做事。把该做的事情做好,比说什么都强。
“嗯,你拿着吧。”他松开手,任由苏公公接过那叠奏折,自己空着手,脚步却莫名沉重了几分。
回到宫中,他直接去了御书房。没像往常那样瘫着,也没去碰数据库。他让苏公公把奏折放在书案上,自己坐下,拿起最上面一本。
是江承玦批注过的。清峻的字迹在纸页上舒展,要点清晰,建议稳妥。
宋景衍深吸一口气,摒弃了脑海里的杂念。他回忆着江承玦教过他的东西,一个字一个字地看,试着去理解江承玦批注背后的思路,然后自己再顺着这个思路,去想如果是自己独立判断,该如何决策。
有时候卡住了,他就盯着那行批注多看几遍,或者翻翻旁边江承玦以前给他整理过的笔记摘要。
不用数据库去快速分析给出最优解,而是用江承玦教给他的,属于这个时代和这个朝廷的思维逻辑去慢慢推敲。
这个过程比他预想的要慢,也……没那么讨厌。
甚至当他想通某个关节,看见自己的判断和江承玦的批注契合时,心里会冒出成就感。
不知不觉就到了午时。苏公公轻声询问是否传膳。
宋景衍揉了揉发酸的后颈,点头。膳食很快摆上,精致依旧。
他拿起筷子,夹了一箸菜,忽然停下,抬头问:“老师那边……用饭了吗?”
苏公公忙答:“回陛下,御膳房按陛下的吩咐,给江大人备了清淡的粥品和小菜,已经送过去了。”
“那他……吃了吗?喜欢吗?”宋景衍问得有点迟疑。
“江大人用了些。陛下如此挂心,江大人定然是感念的。”苏公公说得委婉。
宋景衍却皱了下眉:“这有什么好感念的。”他低下头,戳了戳碗里的米饭,声音低了些,“他病着,吃个饭,不是应该的么。”
苏公公垂首不语,心里却门儿清,陛下这是在别扭。
下午,宋景衍又处理了几份奏折。效率不高,但每份他都看得仔细。阳光渐渐西斜,在书案上拉出长长的光影。
他放下笔,看着窗外被染成金红色的宫墙檐角,发了会儿呆。然后忽然站起来。
“备车,出宫。”
“陛下?”苏公公一愣,“是回寝宫还是……”
“去丞相府。”宋景衍说得干脆,已经开始往外走,“去看看老师好些没。”
他没法解释自己为什么突然又想去了。
也许是想亲眼确认他喝了药、吃了饭,也许是想看看他是不是还在看那些不该看的公文,也许只是觉得待在宫里闷,而那个有江承玦在的地方,似乎更让他想去。
马车在丞相府门前停下。
宋景衍没等苏公公搀扶,自己熟门熟路地往里走。
府中下人见了他,恭敬行礼,也无人敢拦。他一路走到书房外,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极轻的研墨声。
他推开一点缝隙,看见江承玦立在书案后,披着件外袍,墨发只用一根简单的玉簪半束,正垂眸写字。
侧脸在柔和光线下,宁静而专注,病后的苍白尚未完全褪去,但已恢复了几分清隽气度。
宋景衍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才抬手敲了敲门框。
江承玦闻声抬头,见是他,搁下笔,绕出书案行礼:“陛下。”
“你怎么起来了?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宋景衍走进去,语气里带着不赞同,眼睛却忍不住往书案上瞄。
还好,不是公文,是幅字。
“臣已无大碍,躺久了反觉气闷,练字静心。”江承玦解释道,声音有些微沙哑,但比昨夜好多了。
“哦。”宋景衍蹭到书案边,低头看那幅字,是几句前朝诗文,笔力劲瘦,风骨铮然。
他看不懂太多门道,只觉得好看,像江承玦这个人一样。“字写得真好。”他由衷地说。
“陛下过誉。”江承玦淡淡应道。
书房里安静下来,只有窗外偶尔的鸟鸣。
宋景衍觉得有点不自在,他明明是来看人的,可人就在眼前,他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手指无意识地抠着书案边缘。
“那个……”他终于憋出一句,“中午的粥……好喝吗?御厨做的。”
江承玦似乎没想到他专程跑来是问这个,顿了顿,道:“甚好。有劳陛下费心。”
“好喝就行!”宋景衍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做出决定,“那个御厨,以后就留在你府里,专门给你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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