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他主动提及,陆白榆几乎都忘了这件事。
“自然是权宜之计。”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不过虚与委蛇一下罢了,难道我还能把他的话当真?”
这句话不知是哪里取悦了顾长庚,他唇角不受控制地往上翘了翘,
“四弟妹所言极是。他那样的人......行事不择手段,确实不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陆白榆直觉这句话有些奇怪,但还没容她来得及细想,顾瑶光已经端起一碗粥走了过来。
“四嫂,今天的粥可香了,你赶紧去吃吧。”
见她手指头都烫红了,陆白榆连忙从她手里接过粥碗,“我来吧,你帮我盛碗粥给杏娘子送过去。”
顾瑶光乖巧地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但行了两步,她又停住脚步看向陆白榆,“四嫂,我可以请教你一件事吗?”
陆白榆将吹凉的萝卜肉沫粥送到顾长庚嘴边,“想问什么?说吧。”
“四嫂不是想拉拢太学生和张大人么?既如此,那今日你为何不给他们送吃食了?”
顾瑶光眼中满是困惑与不解,“即便粥不够,但干粮咱们还是绰绰有余的。”
“我们瑶光长大了。”陆白榆赞赏地看了她一眼,
“知道我为何只让你给杏娘子送一碗粥吗?他们明明三个人,一碗都不够他们分的。”
她似乎并没有让她回答的意思,又自问自答道,“因为这粥只有一碗时才会显得弥足珍贵,多了它便不香。”
顾瑶光眼底闪过一抹若有所思的光芒。
陆白榆:“同样的道理,升米养恩斗米成仇。周济之事,可暂施而不可常予。否则,便不是结善缘而是生怨怼了。”
“多谢四嫂的点拨。”顾瑶光郑重其事地朝她行了一礼,“今日这番话瑶光受益匪浅,日后一定牢记于心。”
善思考懂礼貌又长得漂亮的小姑娘谁不爱呢?
陆白榆冲她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去吧,日后有什么不明白,尽管来问四嫂。”
等人走远了,她才察觉顾长庚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
她好奇地挑了挑眉,“大伯在想什么?”
“我在想,四弟妹从前......从前在娘家过的究竟是什么日子?”
顾长庚漆黑如玉的眼底有探寻有深思,更多的却是掩藏得很好的心疼,“才会让你养成这样谨慎的性子?”
“大伯不必给我留面子。我这人确实是疑心病重,信不过人。”陆白榆直截了当地说道,
“大伯猜得不错,我确实是为了牵制顾东川,才让忠伯跟着咱们一块流放的。忠伯是个重情义的,我不过跟他透露了一下你在狱中的遭遇,他便主动提出要来照顾你。”
“四弟妹何必把自己说得这般不堪?”顾长庚漂亮的剑眉微微皱了皱,
“我虽不知你到底给顾东川交代了什么任务,但想来一定是件顶顶要紧,甚至关系到顾家能否东山再起的事。把身家性命压在别人那点子良心上,谨慎点自然没什么错。”
他轻轻叹息,看向她的目光里有愧疚也有自责,
“若非要说这件事有人错了,那也只能是我这个侯府当家人的错。若非我无能,把阖府生死存亡的重担压在了你一个小姑娘身上,四弟妹又何至于此?”
陆白榆微微怔愣了片刻。
从她先斩后奏开始,她便做好了接受顾长庚责难的准备。
她甚至想好了,若他们实在理念不合,等到合适的时机,她便与顾家分道扬镳,拆伙单干也不是不可以。
毕竟顾长庚光风霁月、君子如玉,而她实在算不得什么好人。
但这一刻,他沉静的目光好似稳稳地接住了她,让她竖满尖刺与铜墙铁壁的心无端涌上刹那的柔软。
“大伯当真是这般想的?”
顾长庚温柔的眉眼间闪过一丝无奈之色,“好像到目前为止,我还没骗过四弟妹任何事吧?”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担架边缘,像是不经意地抬眸看了她一眼,又飞快补充了一句,
“自然,这种事日后也不会发生。”
皎洁的月光不知何时从云层里钻了出来,衬得他那张骨相完美的脸越发眉眼深邃。
夜色中,他鼻梁高挺,下颌线锋利,明明是极为英气的长相,可偏偏气质却儒雅内敛、沉静如水。
这当真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陆白榆脑海中无端闪过这个念头。
可惜这样芝兰玉树的一个人,如今却落得这般下场......
“秦王府抄家时我曾偷偷潜入萧景泽的书房,从密室里找到了一张仿制的盐引铜版。大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将脑海中不合时宜的想法摁了回去,陆白榆快速进入了正题,
“有了它,咱们便可以操纵江南盐市。日后咱们若想做点什么,它将是咱们最大的银钱来源。”
饶是淡定如顾长庚,也因她这番骇人听闻的话刹那间变了神色。
“难怪你要将忠伯留在身边。这样天大的诱惑摆在面前,连我也不敢保证顾东川会不会动心?”
“所以此番江南之行,我不只派了他一人。我写了信给我外祖,将杜仲叔从他手里要了过来,又派了李遇白跟他们同行。”陆白榆微弯的唇角露出点狡黠的笑意,
“他们三人由杜仲叔充当掌柜一角,负责日常事务与经营;顾东川充当账房一角,进行独立核算;而李遇白则担任智囊,有日常事务的决策权。若遇重大事务,需三人联名上报,最终由我来定夺。他们三人互相监督,互为制衡。想从中中饱私囊,便没有那般容易了。”
“盐引铜版向来由户部宝泉局统一铸造。每十年重新铸版,旧版销毁。想要仿造,不仅要先从户部得到母版,还需精密的铸造工艺和微雕暗记,除此之外,还需仿制成套的文书。总之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仿造起来几乎难如登天。”
顾长庚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没了你父......没了陆文骞做内应,即便五皇子东山再起,也很难再仿制出新的盐引铜版。不过若我没记错的话,这一版的盐引铜版距上次铸版已过去七年,也就是说三年后你手上的盐引铜版便会失效。”
陆白榆:“三年足矣。”
三年以后这天下还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呢?
届时这江山还姓不姓萧,只怕都是个未知数。
顾长庚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四弟妹何出此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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