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肉色泽金黄,肉香浓郁,光是看着也让人忍不住咽口水。
萧景泽的神色却淡漠如水。
他看也没看那滋滋冒油的烤肉一眼,便抬手制止了王贵的动作。
“不必,把肉拿去给王妃和世子爷吧。”
他淡定地拿起一块干硬的杂粮饼,优雅而缓慢地撕下一小块,放入口中慢慢咀嚼,
“本王说了茹素一年便是一年,若连这点口腹之欲都守不住,又怎能信守自己的诺言?”
说罢,他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陆锦鸾,冰冷眼底全是警告之色。
陆锦鸾捧着一块硬得硌牙的杂粮饼和半囊浑浊的冷水蜷缩在暗色的阴影里。
空气中每一次飘来的浓郁肉香,都像毒蛇般噬咬着她的肠胃和神经。
胃里翻江倒海,屈辱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她死死咬住嘴唇,强迫自己啃下一口饼,如同吞咽沙砾。
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越过跳跃的火焰,落在篝火另一侧。
陆白榆正将一片烤得恰到好处的肉片仔细地切成小块,喂给担架上虚弱的顾长庚。
火光映着她沉静的侧脸,她的动作自然而专注,仿佛周遭的喧嚣都与她无关。
这个人,究竟是如何做到这般宠辱不惊的?
陆锦鸾眼底涌起一抹不平不忿不服输的神色。
但随即她又安慰自己。
同样是罪臣之女,同样没了娘家做依靠,好歹她如今背靠的是一个圣眷正浓的皇子。
而她陆白榆,能依靠的只有顾家几个老弱妇孺和一个残废了的男人。
到底是眼皮子浅的玩意儿!
顾家几个对她再好又能如何?
今日她们的眼界就已经决定了日后彼此的前程。
她就不信,她还能笑到最后?
“你吃。”顾长庚用了几片肉便不肯再用,“四弟妹太瘦了,要多吃一点才行。”
“是我烤肉的味道不好,不合大伯胃口么?”
不应该啊!
她悄悄加了各种香料上去,盐也给的是提纯过后的细盐。
不像隔壁顾家二房,分到的是腥味重的猪下水不说,既没有多余的水清洗也舍不得搁他们仅剩不多的粗盐。
光是想想,陆白榆都替他们难以下咽。
可人饿急了是顾不上这些的。
看顾家二房那一脸嫌弃,分肉时却快要打起来的样子,陆白榆便知今日这野猪肉对这群流放犯们的吸引力有多大了。
“既是四弟妹亲手烤的,这烤肉的味道自然是错不了。”顾长庚淡淡一笑,
“只是我如今身子羸弱,吃多了不好克化,反而不妙。”
见他神色认真,陆白榆便知他这是担忧自己成为大家的负累。
她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已经不烫了,也没再勉强他。
“陶大哥,咱们还有多久出发?”她起身走向陶闯,问道。
“一个时辰后吧。”陶闯正在将烤得最嫩的肉片下来递给杏娘,闻言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墨蓝苍穹上尚未落下的月亮,沉吟道,
“昨夜大伙儿本就没睡几个时辰,睡到一半又被野猪惊扰了,今日便让大伙儿多歇息片刻再上路。”
得知他不着急上路,陆白榆便放下心来,她快步走到宋月芹身边,
“二嫂,咱们把那一小扇肋骨煲成药膳汤给大家补补身子吧。”
“成,二嫂听你的。”
宋月芹爽快地点头,一边指使冬梅去拾柴火,一边利落地在篝火上支起锅,迅速将肋排焯水。
陆白榆借着掩护,假意从放药的包袱里拿了些党参、枸杞、当归和红枣等补气血的药材出来。
众人沉浸在大块吃肉的快乐中,没有人注意到这角落里发生的一切。
唯有陶闯第一时间发现了顾家这边的异样。
他看了一眼食欲不振的妻子,犹豫片刻,终究还是提起自己分到的那扇肋排走向了陆白榆。
“四夫人......我知道如今这种状况,水远比肉金贵。若非杏娘是个双身子,我也不好厚着脸皮来同你讨碗汤。”
“嗐,我当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跳跃的火光照耀在陆白榆那张笑眯眯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不就是一碗汤么,等着,炖好了我就给你送过去。”
“多谢。”陶闯放下手中的肋排就走。
陆白榆:“陶大哥,一碗汤而已,这肋排你拿回去吧。”
“且不说流放路上一碗汤有多金贵,就算放在寻常,那也是四夫人的一片菩萨心肠。”陶闯扫了一眼流放队伍,神色认真道,
“再者,我不能坏了四夫人的规矩,让四夫人难做。若我开了白拿的先例,那人人都会仗着四夫人的好性儿来效仿。四夫人自是不惧,但我不能给你惹这样的麻烦。”
陆白榆看了他片刻,不笑了。
“成,一会儿汤煲好了我就不给陶大哥送去了,你让杏娘母女俩自己过来喝吧。”
听到这话,陶闯竟微微松了一口气,咧嘴笑道:“我替杏娘多谢四夫人了。”
等他走了,宋月芹才压低声音说道:“没想到这陶闯看着长得凶,心思竟这般细腻,不仅拎得清,还是个疼老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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