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明鉴。正因如此,别处用匪患当借口不行,但青州府却绝对不会引人怀疑。”赵砚像是说到了兴处,顺势接口道,
“属下在游历观察时,曾思忖过剿灭此类水匪之法。其核心在于克制其舟船之利。官军战船笨重,难以在狭窄支流中追击。需得设计一种吃水浅、转向灵、速度快的轻型战船,方能在其老巢中来去自如。”
他略作停顿,仿佛在回忆,随即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案上简易地勾勒起来,
“属下曾草拟过一图,船体狭长,仿照海鹘形态,可减少行进阻力;船舷两侧可设轮桨,即便无风或逆流亦可借人力疾行......”
他寥寥数笔,却将一种高效战船的雏形勾勒得清晰明了。
萧景泽虽不懂此道,却也看出了这设计的不凡,“你懂造船?”
“不敢说精通,只是自幼喜好,翻阅过《船志》、《舆地纪》等杂书,对江河湖海之水文、舟船之制式略有涉猎。”赵砚谦逊地低下头,
“早年游历广州府和南洋时,曾跟随一些造船大师学习过造船之术。亦曾观星象以辨方位,略通潮汐洋流之变,并深知水上行事,天时、地利、舟船,缺一不可。”
说到这里,他像是察觉了自己的失言,连忙住了嘴,朝萧景泽深深一揖道:“因此,小人建议王爷可令青州守将邵青以此为由发布告示——”
“为彻底剿灭水陆二匪,保障行旅安全,即日起对北上官道及凌河部分河段进行临时军事管制。所有北上大队人马,为防被匪徒所乘,需在青州府暂驻,待剿匪成功后再行放行。”
“赵兄此计甚妙!如此一来,扣押太学生和安国公就成了保护他们的正当军事行为。这是一个无懈可击的阳谋,任谁来了也要束手无策!”段晋舟抚掌一笑道,
“王爷,未来之天下,水路纵横,舟楫之利可达四方。若能掌控江河乃至海上通道,其战略意义不亚于掌控十万铁骑。”
“掌控水路......”想起离京前父皇曾说过的开海禁之事,萧景泽的眼睛瞬间亮得吓人。
相比于一时一地的得失,一条可由他掌控的“水上命脉”显然更具诱惑力。
他看向赵砚的目光瞬间烫得吓人,
“想不到本王身边竟藏着如此人才!舅舅,这就是你的不是了。阿砚表弟竟有这般能耐,你怎么不早点荐于本王?”
赵柏恩讪讪一笑,看向赵砚的眼神既惊又喜还有一丝狐疑,
“砚儿,你既有这般本事,为何不早点同为父讲?”
赵砚低垂了眉眼,既不解释,也不为自己辩解,只露出了一抹极为苦涩的笑意。
萧景泽和赵柏恩略一细想,便明白了他从前的苦楚。
有那样一个嫡母压在头上,他哪敢展露自己的才华?!
“青州之事,便依阿砚表弟之言。来人啊,笔墨伺候,本王马上就给邵青修书一封。”萧景泽笑着转移了话题,随即又意味深长地补充道,
“阿砚表弟若得了空,不妨将这战船图样抽空详细画来。待到岭南安稳下来,本王另有重任交托于你。这江河海运之事,日后需得你多费心了。”
赵砚朝他深深一揖,“属下必竭尽所能,以报王爷知遇之恩。”
少顷,一只信鸽振翅而起,径直飞向青州府。
。
傍晚的风呼啸着掠过旷野,卷起尘土和枯草,打在车篷上噼啪作响。
扎营时,周凛从前队驰回,翻身跃下马背,寒气顺着衣摆往下淌。
陆白榆正推着顾长庚的轮椅往篝火边挪。
看见他,她顺手替顾长庚拢了拢披风下摆,才不疾不徐地问道:“前面情况怎么样了?”
“前面五十里官道倒平坦,就是巡骑多了不少。”周凛手里攥着马鞭,语气里带了几分凝重,
“我们方才遇上一队巡骑盘查一个商队,路引、货物查了两刻钟,连车夫的名字都反复核对,盘问得极为细致。”
顾长庚指尖搭在膝头,被夜晚的凉风吹得微微发白。
他目光扫过远处晃动的人影,沉吟道:“北地向来如此,越是临近州府,规矩就越发严苛。”
陆白榆的视线余光扫过他,转身从马车上取了个暖炉,直接塞进他手里,“天越来越冷,你手总凉,多揣会儿。”
顾长庚的指尖触到暖炉的温度,喉结轻轻动了动,却没再说话。
又行两日,风里忽然掺了水汽的凉,吹得人脸颊发疼。
陆白榆推着顾长庚停在高坡上,一眼就看见远方的凌河。
河面泛着粼粼波光,岸边草叶凝着层薄霜,风一吹便簌簌落白,连半点冰碴都没有。
“凌河到了。”她偏头对顾长庚笑了笑,眼尾弯起个浅弧。
车队很快顺利过了凌河。
陶闯赶回来时裤脚沾了些湿泥,“过了这凌河,就算进入青州府地界了。属下留意了,往来车马里多了些生面孔,看着像行商,可走步稳、眼神亮,透着股警惕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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