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王爷的关怀。”顾长庚声音仍带着一丝病后的微哑,“静养两日,已无大碍,不敢耽误正事。”
靖王目光在他苍白的脸上停了一瞬,终是说道:“军屯路远,顾侯病体初愈,一路需仔细照应。”
他抬手从书桌抽屉中拿出一只鼓鼓囊囊的锦囊,“这些银两二位随身带着,路上寻医用药,不必俭省。”
“谢王爷。”顾长庚朝他欠了欠身。
靖王忽然话锋一转,看向门外,“本王已让人备了一队骑兵,送二位过赤风口再回。”
陆白榆刚要开口婉拒,靖王却先一步笑了起来,语气带着几分不容推辞的恳切,
“本王知道你们此行带了人手,但赤风口惯有沙匪出没,二位如今是本王麾下的得力干将,本王得派人送你们过了赤风口,心里才安生。”
陆白榆迅速与顾长庚对视一眼,顾长庚朝她微微颔首,示意她不要拒绝。
靖王的好意里掺着几分试探,此刻推辞反倒平白惹他生疑。
陆白榆莞尔一笑,“如此,便劳烦王爷了。”
辞出王府,马车已在门外等候。
车厢内光线微暗,隔绝了城内喧嚣与风沙。车队缓缓启动,驶离凉州城门。
顾长庚靠着车壁,目光落在窗外,望着那巍峨的城墙在视线中渐行渐远,却久久没有收回视线。
陆白榆将一袭薄毯轻轻覆于他膝上,柔声道:“这几日风沙大,侯爷刚见好,莫再受凉。”
顾长庚这才收回目光,放下车帘,唇角漾开一抹极淡的弧度,“好,听你的。”
未行多远,太阳就钻进了云层,天阴沉沉,只剩旷野的风卷着沙砾抽打着车帘。
车厢内,顾长庚以拳抵唇轻咳,压住了低低的交谈声,
“靖王专程派赵成护送,只怕是疑心未消。他生性多疑,最忌讳手下人羽翼渐丰,脱离掌控。若是被他知晓咱们特意买了一批孤儿来训练,在他眼中便是蓄养私兵、别有所图的铁证,只怕会犯了他的大忌!”
“我明白,刀没磨利之前,绝不能让他瞧见寒光。”陆白榆慢条斯理地拨弄着腕间的檀木珠,
“只是沈驹还不知晓此事,得想办法给他递个信,别让赵成起了疑。”
顾长庚闭目缓了口气,语气淡淡,“放心,沈驹是锦衣卫的老人了,若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也没资格在锦衣卫待这么些年。”
半个时辰后,老槐坡在昏黄的风沙中显出轮廓。
天地间一片混沌。
顾长庚原本断断续续的咳嗽突然加剧,一声叠着一声,像是要把肺咳出来。
陆白榆与他交换了一个眼神,抬手敲了敲车壁,高扬的声音里透着点恰到好处的焦灼,
“赵统领,侯爷的咳疾犯了,需要热水送药,来时我记得前方有个茶棚,可否暂歇片刻?”
赵成打马近前,锐利的目光扫过车内,见顾长庚面色苍白,陆白榆面露忧色,这才应声道:“四夫人稍等,属下这就安排。”
车队加速驶向坡下那间在风沙中摇晃的茶棚。
茶棚外停着几辆半新不旧的骡车,几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孩子正蜷在背风的土墙根下。
沈驹坐在棚内最角落,半碗浊茶举至唇边,看似啜饮,目光却锐利地穿透风沙,警惕地望向棚外。
看见陆白榆,他刚想起身,目光扫过她身后的赵成等人,又若无其事地垂下眼,仿佛只是个被风沙迷了眼的寻常行商。
陆白榆刚扶着顾长庚坐稳,一道瘦小的身影突然如受惊的幼兽般,从斜里冲出,不偏不倚地撞入她怀里,脏兮兮的小手死死攥住她衣襟。
“娘,阿竹终于找着你了!”小女孩约摸五六岁左右,裹着不合身的破夹袄,小脸蒙着尘灰,盈着泪的眼睛乌溜溜的,透着五分焦急,五分不该属于她这个年龄的成熟与精明。
陆白榆被她撞得身形微晃,低头的瞬间,已从她过分干净的眼底看出了一丝异常的紧绷。
她眼风极快地扫过棚内,便见沈驹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哪来的小野猫?可怜见的,认错人了吧?”陆白榆神色不变,声音却放得异常柔和。
她抬手用袖角轻轻去擦女孩脸上的泪痕与污迹,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怜悯与无奈,“仔细瞧瞧,我可不是你娘亲。”
“饿,阿竹饿......”女孩呜咽着,将她袖子攥得更紧,小小的身体都因寒冷和饥饿而微微发抖。
“四夫人当心!”见状,赵成一个箭步上前,手按在刀柄上,目光如电地扫向女孩,“荒郊野岭,这孩子来历不明,恐有蹊跷。”
“无妨。”陆白榆抬手制止了赵成,目光仍落在女孩身上,“一个饿极了的孩子,能有什么蹊跷?纵有些小心思,也不过是求条活路罢了。”
她说着,从随身包袱里取出一块油纸包的糖糕,俯身递了过去,“饿了吧?给。”
糕点递过去的瞬间,一张小纸条借着宽大袖摆的遮挡,从她指尖滑入女孩的掌心。
女孩手心一颤,立刻死死攥住,接过糕点,含糊地呜咽道:“谢谢,谢谢娘......”
“阿竹,你瞎叫什么?”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从骡车后窜出,瘦高个,眉眼里带着几分未驯的野气。
他一把将女孩从陆白榆身边拽开,力道之大,让女孩踉跄了一下,
“这不是咱娘,快走,别冲撞了贵人!”
说着,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陆白榆和赵成,拖着嘴里叼着糕点,一步三回头的小女孩,飞快地钻进了茫茫风沙之中。
赵成盯着他们消失的方向,皱了皱眉,“四夫人,这些流民孩童野性难驯,还是少沾惹为妙。”
陆白榆转身接过店家的热水,又从包袱里拿了药丸给顾长庚。
闻言她头也未抬,只淡淡应道:“乱世浮萍,求生不易。一点吃食,结个善缘罢了,赵统领不必过虑。侯爷,先服药吧。”
风沙呼啸,湮没了远去的足迹。
棚内,沈驹原本的座位已然空置,只剩半碗凉茶,仿佛从未有人久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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