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这……”李治急得语无伦次,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这让儿子以后怎么见人……”
“这很好。”李承乾的声音清朗,足以让周围每个人都听清,“喜欢一个人,就该光明正大。偷偷摸摸递情书,像什么样子?”他环视围观的宫人,目光在几个低头抿嘴的年轻宫女脸上停了停,“今日起,宫中凡有互生情愫者,皆可正大光明往来——”
人群发出轻微的骚动。
“——只要完成一件事。”李承乾举起手中的书册,封面上是四个端正的楷字:《算学入门》。
“从今日起,凡宫中二十五岁以下的内侍、宫女,每日需上一个时辰的算学课。晋王李治——”他看向面如死灰的弟弟,“你第一个学。什么时候把这本《算学入门》背熟弄懂,什么时候再谈风花雪月。”
人群哗然。几个老太监摇头叹气:“这、这成何体统……”但更多的年轻宫人眼中却闪出好奇的光,尤其那些识字的宫女,已经开始交头接耳。
李治几乎要哭出来:“大哥,我学《论语》《礼记》《诗经》还不够吗?为何要学算学?那些都是账房先生学的东西……”
“为何?”李承乾挑眉,将书册“啪”地拍在李治胸前,“我问你,若你将来真与那蕊儿在一起,家中每月用度如何计算?田庄收成如何分成?仆役月钱如何发放?逢年过节人情往来该备多少礼?若你封王就藩,王府上下几百口人的开支,难不成事事都交给长史?”
他走近一步,声音压低却字字清晰:“喜欢一个人,不是写几首诗、送几件礼、说几句甜言蜜语就够了。是要实实在在地能把日子过好,让她不必为柴米油盐发愁。你连自家的账都算不明白,将来怎么给心上人一个安稳的生活?”
李治怔住了。这些话,从未有人对他说过。他自幼学的都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大道理,太傅们教导他要仁爱、要勤政、要明辨是非,却从未有人告诉他,喜欢一个人还需要会算账。
“现在,”李承乾指了指尚书房方向,“去上课。王师傅已经在等你了。”
---
尚书房里,气氛诡异得让人想笑。
本该讲授《诗经》的王勃,此刻正站在一块黑漆木板前,用白土制成的笔写下“一加一等于二”。底下坐着的不仅是一脸生无可恋的李治,还有二十几个年轻宦官宫女——都是李承乾特意挑选的,其中就有那个叫蕊儿的小宫女。
她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低着头,耳朵尖红得透明,几乎要滴出血来。李治坐在第一排正中间,如坐针毡,后背僵硬得像是绑了块木板。
“今日我们学习《九章算术》第一章‘方田’。”王勃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更多是忍俊不禁,“所谓方田,即计算田亩面积。晋王殿下,请问一亩田若长三十步,宽十五步,该是多少亩?”
李治脑子一片空白。他偷偷瞥向后排,正对上蕊儿悄悄抬起的目光。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同时像被烫到般迅速移开视线。
“殿、殿下?”王勃轻咳。
“啊?哦……”李治慌忙回神,“三、三十乘以十五……是四百五十?”
“步数相乘得的是平方步。”王勃耐心解释,“还需按一亩二百四十平方步折算。四百五十除以二百四十,得多少?”
李治掰着手指,额头冒汗。他自幼聪慧,经史子集过目不忘,可这些数字就像调皮的小虫,在脑子里钻来钻去就是抓不住。
“一亩八分七厘五毫。”一个细如蚊蚋的声音从后排传来。
所有人齐刷刷回头。蕊儿脸更红了,头埋得更低,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
王勃眼中闪过赞许:“正是。这位……蕊儿姑娘算得又快又准。”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补充,“看来平日尚仪局的账目,姑娘没少帮忙核对。”
李治呆呆地看着蕊儿,忽然意识到——这个他只会写诗倾诉心意的姑娘,或许比他想象中要厉害得多。
课间休息时,李治鼓起勇气走到后排。蕊儿起身就要走,被他轻轻拦住了。
“那个……”李治脸又红了,“方才多谢你。”
蕊儿福了福身,声音还是很小:“殿下客气了。奴婢在尚仪局常帮嬷嬷算些小账,熟能生巧罢了。”
“我、我以后能请教你算学吗?”李治说完就后悔了,这话说得太蠢。
蕊儿却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殿下若愿意学,奴婢自然知无不言。只是……”她顿了顿,“太子殿下说得对,会算账真的很重要。尚仪局去年就因为账房先生算错了宫廷用度,差点闹出亏空呢。”
那一刻,李治忽然明白了大哥的用心。他郑重地点点头:“我会好好学的。”
---
一个月后,李治已经能熟练计算田亩赋税、商铺盈亏甚至简单的利钱。那本《算学入门》被他翻得起了毛边,空白处密密麻麻写满了批注和例题。
某个午后,李承乾来尚书房抽查。他随意出了几道题:王府月用五百贯,若节省两成能余多少;田庄年产粮食两千石,按三七分成佃户得多少;甚至还有一道如何计算酿酒出酒率的题。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