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无忌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他知道科学院——那些“疯子”确实在做好事,高压锅、新农具、天气预报,都是实实在在的惠民之物。可……
“可万一有人倾家荡产……”他最后挣扎。
“所以朕设了限。”李承乾从袖中掏出一卷章程,“每人每场下注不得超过一百文,每日不得超过三注。所有下注者需登记姓名、所属衙门,若有借贷下注者,严惩不贷。另外——”他眨眨眼,“赢钱超过十贯的,要交一成‘幸运税’,也捐给科学院。”
长孙无忌接过章程,快速浏览。条文细致,考虑周全,确实不是一拍脑袋的胡闹。他沉默了。
场中,上半场结束的锣声敲响。红队暂时领先一球。球员们气喘吁吁地退到场边喝水休息,围观的人则涌向彩票棚——中场可以调整下注。
“太尉,”李承乾笑眯眯地问,“要不……你也押一注?朕个人建议,押蓝队。赔率高,而且蓝队那个守门的小太监,朕看着有潜力。”
长孙无忌老脸一红:“老臣……老臣岂能……”
“就当支持科学院了。”李承乾不由分说,从自己袖中摸出五十文,塞到长孙无忌手里,“输了算朕的,赢了捐给科学院。如何?”
长孙无忌看着手中那几枚温热的铜钱,又看看场边那些兴奋的年轻人,一咬牙,走到彩票棚前。
“押……押蓝队。”他把钱放在案上,声音小得像蚊子。
登记的小吏抬头看见是他,吓得笔都掉了:“太太太太尉?!”
“快记!”长孙无忌板起脸,耳根却红了。
下半场开始后,长孙无忌发现自己变了。他不再站着,而是找了块石头坐下,眼睛死死盯着场上。当蓝队进攻时,他会不自觉地握紧拐杖;当红队射门时,他会屏住呼吸。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站起来喊一声“好球”——当然,忍住了。
比赛进行到最后一刻,蓝队还落后一球。时间所剩无几,蓝队全员压上,连守门员都冲到了中场。一番混战后,球传到蓝队前锋脚下,那是个瘦小却灵活的小太监,他带球突破,在最后时刻起脚——
球划出一道弧线,绕过红队守门员的手,擦着门柱内侧滚入网中。
平局!
全场寂静了一瞬,然后爆发出更大的声浪。押平局的人疯了似的欢呼——一赔五啊!押红队蓝队的则是一片哀叹。
长孙无忌呆呆地坐着,直到那小吏捧着个钱袋过来:“太尉,您押蓝队,按规矩,平局算输……不过陛下吩咐了,您这注算他头上,这是您的本金。”
五十文原封不动。长孙无忌接过钱袋,却没什么失落——他忽然发现,刚才那一瞬间的紧张、期待、最后进球的狂喜,竟让他这颗老朽的心,久违地跳动起来。
李承乾走过来,拍拍他的肩:“怎么样,太尉?看球比在家摇椅子有意思吧?”
长孙无忌沉默片刻,终于叹了口气:“陛下……老臣服了。”
不是服这“体育彩票”,是服这位皇帝总能找到最刁钻的角度,把一件看似荒唐的事,变得既有乐趣,又有用处。
“不过,”他补充道,“这彩票的账目,老臣要亲自监督。一文钱都不能乱花。”
李承乾笑了:“那正好,科学院那边正缺个懂账的顾问。太尉退休了闲着也是闲着,要不……返聘?”
长孙无忌一愣,随即也笑了,笑得皱纹都舒展开:“老臣……遵旨。”
夕阳西下,球赛散场。赢钱的人欢天喜地,输钱的人也不过摇摇头——毕竟最多也就输了一百文。球员们浑身是泥,却勾肩搭背地往澡堂走,还在争论刚才那个球该怎么传。
彩票棚里,小吏们开始清点。最后报上来的数字让李承乾都挑了挑眉:本场总收入三十八贯,奖金支出二十二贯,净利十六贯。按章程,这十六贯全部封存,明日送往科学院。
“绿萼,”李承乾剥了颗糖,“记一下,下场比赛,加个‘最佳球员奖’,奖五百文。钱从朕的内帑出。”
“是。”绿萼抿嘴笑,“那彩萍今天进了两球,能拿奖吗?”
“能,怎么不能?”李承乾把糖放进嘴里,“告诉她,好好踢,踢好了,朕让她当女子队的教头。”
晚风渐起,长安城的灯火渐次亮起。西苑球场上的人群散去,只剩下那个简陋的球门在暮色中静静矗立。而远处科学院的方向,赵大锤他们大概正盘算着,这新来的十六贯钱,该买精铁呢,还是买水晶镜片。
长孙无忌没有立刻回家。他站在球场边,看着地上那些凌乱的脚印,忽然觉得,自己这退休生活,或许不会太无聊。
至少,比摇椅子有意思。
他拄着拐杖,慢慢往宫外走。走到半路,又折回来,对还在收拾的小吏说:“下场比赛……什么时候?”
小吏一愣:“回太尉,三日后,申时。”
“嗯。”长孙无忌点点头,走远了。
背影挺直,脚步轻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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