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更深了。

卫国栋和高建军在办公室里，进行了长达一个小时的密谈。

当他们最终敲定那个破釜沉舟的计划时。

两个人的眼中，都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属于困兽的火焰。

他们知道，这或许是他们此生最大的一场豪赌。

赌上的，是他们的前途，是他们的信念，甚至是他们的身家性命。

而赌赢的唯一希望，是那份早已被他们刻在骨血里，本以为此生再也无需提及的——袍泽之情。

“就这么干！”

卫国栋将最后一根烟狠狠地摁灭在烟灰缸里。

一字一顿地说，“他们有通天的关系，我们，有通天的兄弟！”

……

凌晨两点。

安平县武装部，政委办公室，灯火通明。

高建军端坐在桌前，铺开了印有“人民武装”抬头的信纸。

他那双常年握枪的手，此刻握着一支笔，却稳如泰山。

他的表情，无比肃穆，像是在起草一份奔赴战场的作战命令。

他蘸了蘸墨水，笔尖在纸上，留下了力透纸背的字迹。

《关于功勋退役军人陈锋同志在安平县遭遇不公待遇的紧急情况反映》

他没有用任何煽情的词汇，通篇都是最客观、最冷静的陈述。

“陈锋，男，原我东部战区第73集团军‘战狼’特战旅尖刀连连长……，曾于2016年军区大比武中，荣获‘超级兵王’称号，荣立个人一等功一次，集体一等功两次……”

“该同志在服役期间，作战英勇，训练刻苦，多次在关键时刻，舍生忘死，保护战友生命安全……”

“……现该同志因公致残，退役返乡，其父母却惨遭地方豪强绑架、殴打，其本人在正当防卫并报警后，反遭诬陷入狱，面临被构陷成铁案的巨大风险……”

“我部对此事表示高度关切，并对英雄功臣的遭遇，表示极大的愤慨与痛心。”

“为维护我军声誉，保障退役军人合法权益，特向战区相关部门，紧急反映此情况，恳请上级领导予以重视！”

写完，他放下笔，仔仔细细地将信纸吹干，折叠好，放入一个印着“机密”字样的信封里。然后，盖上自己的大印，用火漆封口。

他叫来自己的机要通讯员，用不容置喙的语气命令道：“用最快的、最保密的渠道，将这份文件，越级上报至战区退役军人事务管理部门。”

“同时，抄送名单上的这几位老领导，一个都不能漏！”

“是！政委！”

通讯员接过那份滚烫的信封，转身离去。

一颗来自官方渠道的、最响亮的子弹，已经射向了那片未知的、深沉的夜空。

……

与此同时，卫国栋的家中。

他没有开灯，只有电脑屏幕的光，映着他那张写满了决绝的脸。

他用一个全新的、无法被追踪的IP地址，登录了一个界面陈旧、甚至有些卡顿，但在线人数却高得惊人的网站——“老兵之家”。

这是全国最大的退役军人网络社区。这里，潜藏着数以百万计的、来自五湖四海、各个军兵种的退役老兵。

他们或许脱下了军装，但他们心中的火，从未熄灭。

卫国栋深吸一口气，将一篇他早已编辑了无数遍的帖子，发了出去。

帖子的标题，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泣血。

「泣血求助！昔日兵王，为国征战一身伤，今朝退役，父母被绑反入狱！天理何在？！公道何在？！」

帖子的内容，比高建军的公函要煽情得多。

他详细地描述了陈锋父母的遭遇，描述了赵家的嚣张跋扈，描述了地方司法的黑暗与不公，并将陈锋塑造成了一个孤立无援、被权势逼入绝境的悲情英雄。

在帖子的最后，他写道：

“……我不知道他是谁，我只知道，他曾为这个国家流过血。”

“我不知道他在哪里，我只知道，他现在正身陷囹圄。”

“我只请求，所有还记得自己曾是一名军人，所有还对这身军装怀有敬意的兄弟们，为这位不知名的英雄，点一根蜡烛，留一句公道。”

“让他知道，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让他背后的黑手看看，我们老兵的后背，永远是靠在一起的！”

点击，发送。

做完这一切，卫国栋靠在椅子上，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

他不知道这颗射向民间舆论场的子弹，会引爆怎样的后果。

是会如他所愿，形成燎原之火？还是会如一粒微尘，悄无声息地沉入信息的海洋？

他只能，等待。

……

帖子发出去的前十分钟，如石沉大海。

只有零星的几个夜猫子，在下面回复着“沙发”、“顶一个”、“让子弹飞一会儿”。

但十分钟后，一个转机，出现了。

这篇帖子，被一个好事者，截图转发到了一个名为“西南边陲野狼团”的退役老兵微信群里。

群里，一个名叫李三，微信头像是一个戴着墨镜的独臂男人的用户，在潜水许久后，突然冒出了一连串的语音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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