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还挂在玉米叶尖时,Kinich已经跟着父亲卡布的脚步,踩进了微凉的腐叶土。五岁的他,腿还不够长,得小跑着才能跟上男人们沉稳的步伐。五年时光,像河流漫过卵石,悄悄改变了许多事——当年那个只识光影与心跳的婴儿,如今眼里盛满了对世界的好奇,而那个只有几座窝棚的定居点,已扩展成有着十几间屋舍的村落,炊烟升起时,能在林间织出一片朦胧的暖雾。
他们要去的是家族的“米尔帕”。穿过半片雨林,眼前豁然开朗——那是一片被清理出的土地,边缘还留着被砍伐的树桩,断口处能看到石斧留下的整齐痕迹。卡布和其他男人肩上扛着磨制得更为精巧的石斧,刃口闪着冷光,比Kinich记忆中父亲早年用的那把,锋利了不止一星半点。
“看好了,”卡布放下石斧,弯腰捡起一根手臂粗的树枝,“这些杂木要砍干净,不然会抢玉米的养分。”他挥起石斧,斧刃嵌入木头的闷响带着力量感,几下便将树枝劈成两段。Kinich学着父亲的样子,捡起一根细枝,用自己那把特意打磨得小巧的石刀去砍,刀刃只在枝上留下浅浅的白痕,引得旁边的男人们发出善意的笑。
更让他心惊的,是焚烧的时刻。男人们将砍倒的草木归拢成堆,长老点燃了引火物。干燥的枝叶“噼啪”作响,火焰迅速窜起,橙红色的火舌舔舐着空气,浓烟滚滚,呛得Kinich不住咳嗽。他被卡布拉到安全处,看着那片土地被火焰吞噬,心里既有畏惧,又有莫名的期待。卡布说:“火会带走朽坏的,留下的灰,能让玉米长得更壮。”
火灭后的土地一片焦黑,散发着草木灰特有的温热气息。男人们用削尖的木杖在地上扎出一个个小坑,卡布从陶罐里倒出几粒饱满的玉米种子,递到Kinich手里:“轻轻放进去,埋好,像给它们盖被子。”种子带着太阳晒过的暖意,Kinich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放进土坑,指尖触到温热的泥土,忽然明白了母亲常说的“土地会报答勤劳的人”是什么意思。
回到村落时,一场更大的劳作正在酝酿。长老站在村子中央的空地上,用木杖敲着地面,声音透过人群传得很远:“我们要建一个台子,一个属于所有人的台子。”
Kinich挤在人群里,看着大人们脸上严肃又兴奋的神情。他很快明白,这个“台子”不是窝棚那样的家,而是供所有人聚集、祭祀的地方。男人们开始挖掘泥土,用木框将湿土压实,制成一块块土坯,晾晒在阳光下;女人们提着陶罐,将水洒在要夯实的土地上,让泥土更易塑形;连孩子们也有了任务——Kinich和同龄的伙伴们跟在大人身后,把散落的小石块捡起来,递给负责垒边的男人,或是光着脚丫在刚铺好的泥土上奔跑,用体重将松软的地面踩得结实。
他的小脚丫陷在微湿的泥土里,凉凉的,带着土腥味。汗水顺着脸颊流进嘴里,咸涩的。可当他看到那块原本平坦的地面,一天天被垫高,边缘用石块砌得整整齐齐,心里就涌起一股莫名的骄傲。这不是父亲的玉米地,也不是母亲的陶罐,这是所有人一起建造的东西。劳作时,男人们会喊起有节奏的号子,像某种古老的歌谣,女人们在传递水罐时会笑着打趣,连最严肃的长老,也会在看到孩子们踩得认真时,露出一丝笑意。
一天的劳作结束后,夕阳把土平台的轮廓染成了金红色。Kinich累得瘫倒在平台边缘的地上,肚皮贴着还带着余温的泥土,舒服得不想动弹。天空渐渐暗下来,星星一颗接一颗地冒出来,像撒在黑丝绒上的碎钻。
“小家伙,在看什么?”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身边响起。是部落里最年长的长老,他的头发已经像雪一样白,脸上的皱纹比雨林里的沟壑还要深。
Kinich摇摇头,他只是觉得星星很多,很远,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长老在他身边坐下,枯瘦的手指指向天空:“看到那颗最亮的星了吗?”他指着一颗几乎要穿透夜幕的亮星,“祖先说,那是‘猎者之眼’,跟着它,就能找到迷路的猎物。”
他又指向另一组连成弧线的星星:“那是‘玉米神的腰带’,它们升得最高的时候,就是该播种的日子。”
Kinich顺着长老的手指望去,那些星星仿佛活了过来,不再是毫无意义的光点。猎者?玉米神?他不懂这些名字背后的深意,却被长老的话勾住了——原来天上的东西,和地上的玉米、森林里的猎物,是有联系的?他看着星星在夜空中闪烁,忽然觉得它们离自己很近,又很远,像藏着无数秘密的眼睛。
“它们……会动吗?”他忍不住问,声音还有些奶气。
长老笑了,笑声像风吹过干燥的树叶:“会的,它们和河流一样,有自己的路。等你再长大些,就会看懂它们的脚步了。”
夜风吹过,带着雨林的潮气和远处火堆的暖意。Kinich躺在渐渐冷却的土平台上,听着村里传来的歌声——那是劳作后的人们在分享食物,歌声里混着陶器碰撞的脆响和孩子们的笑闹。他的目光再次投向星空,长老的话像一颗种子,落进了心里。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