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垒砌:攀升的奇迹
当第一批巨石终于抵达城市中心的工地时,真正的挑战才开始。如何将这些庞然大物提升到数十米的高度?
小强采用了最经典也是唯一可行的办法:修筑土坡。工人们先用泥土和碎石垒起一道巨大的斜坡,环绕着金字塔的基座。随着金字塔一层层加高,土坡也随之升高和延长,如同一条巨蟒缠绕着即将苏醒的石制巨兽。石块沿着土坡被人力拖拽上去,再由顶端的石匠进行最后的精细修整和安放。
工地变成了一个立体而嘈杂的世界。下方是忙着和泥、烧制石灰(用于灰浆)的人群;土坡上是川流不息的运输队伍;金字塔主体上,则是技艺高超的石匠们,他们用更小的石锤和凿子,敲打出严丝合缝的接缝,并在石块表面雕刻简单的纹样。督工的官员在高处的脚手架上呼喊指挥,祭司的吟唱声试图压过劳动的喧嚣。
小强每日穿梭在工地间,解决技术难题:检查灰浆的粘合度,校正墙体的垂直度,调整土坡的坡度以防坍塌。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镇定剂,工人们相信,有这位“通晓星辰与石头秘密”的大师在,金字塔就能稳固地攀升。
五、 阴影下的低语
辉煌的上升背后,阴影也在蔓延。
巨大的消耗开始显现。国库的储备粮食和物资如流水般支出,为了弥补缺口,赋税增加了。平民家庭不仅失去了壮劳力,还要承担更重的经济负担。市场上有了一些抱怨的声音,虽然还不敢公开指向神圣领主,但怨气在积累。
卡维尔和他代表的保守势力,终于找到了发声的机会。他们在私下的聚会中,言辞越来越尖锐。
“为了一个人的虚荣,耗尽一城之力!”卡维尔在一次贵族的小型宴会上低声说道,周围坐着几位面露忧色的长老,“那些石头不能吃,不能穿。看看现在城外的‘米尔帕’(玉米地),因为缺少人手照料,长势大不如前!如果再来一场饥荒,神灵会保佑我们吗?还是惩罚我们?”
这些言论或多或少传到了小强耳中。他无法反驳关于民生负担的事实。他只能更加努力地确保工程的质量和效率,希望金字塔早日建成,让民众看到其带来的长远利益(如吸引朝圣和贸易)和荣耀。但他深知,这是一场赌博。金字塔的轰鸣声越响亮,社会基座下的裂痕也可能越深。
六、 奠基礼与未来的阴影
数年的艰辛后,金字塔终于完成了基座部分,达到了一个重要的高度。神圣领主决定举行一场隆重的奠基仪式,将一批珍贵的祭品——精美的玉器、黑曜石刀、彩陶,以及几名战俘——埋入金字塔核心的奠基层。
仪式庄严肃穆,圣火燃起,祷文响彻云霄。当最后一块奠基石覆盖上去时,所有人都感到脚下的大地为之一震,仿佛建筑被注入了生命。
小强站在即将成型的庞然大物脚下,仰望着它直指苍穹的轮廓。在夕阳的映照下,巨石泛着金光,确实无比壮观。这轰鸣声是文明的强音,是提卡尔黄金时代的最强音。
但他也看到了不远处,那些刚刚结束一天劳役、拖着疲惫身躯返回简陋住处的劳工们佝偻的背影。听到了城中某些角落里,隐隐传来的关于税赋沉重的抱怨。
“金字塔,你能承载起一个文明的雄心,但能否承载起它所有子民的希望与重量?”小强在心中默问。轰鸣声依旧在耳畔回荡,但这声音里,已然夹杂了一丝唯有他这样跨越了漫长时光的灵魂,才能察觉到的、微弱而不祥的杂音。这恢弘的巨构,既是通往天堂的阶梯,也可能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未来的答案,就埋在这轰鸣的巨石之下,等待着时间去揭晓。
七、 石匠的灵魂:铭刻于巨石上的指纹
在喧嚣的工地上,存在着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石匠们的精加工区。这里远离拖拽巨石的号子声和土坡上的尘土,只有清脆而富有节奏的叮当声。老石匠埃克(Ek’,意为“星星”) 是这群工匠中的佼佼者,他的家族世代与石头打交道。他布满老茧和伤疤的双手,却能像抚摸情人的皮肤一样,感知石料的纹理和脾气。
小强非常尊重像埃克这样的工匠。他时常来到这个区域,不只是监督,更是学习。他发现,书本上的几何计算固然精确,但石料在具体处理时会有微妙的差异,需要经验来调整。埃克会指着一块看似平整的石面说:“大师,这里有个暗裂,承重时需避开。”或者,“这块石头的硬度偏软,放在外层容易风化,最好用作内芯。”
埃克不仅负责将巨石修整至标准尺寸,还在一些非承重的侧面,雕刻上简单的图案:螺旋纹象征生命,波浪纹象征水与丰饶,偶尔还有代表其石匠家族的标记——一只抽象化的手握住凿子。这些看似无意的刻画,是工匠将个人灵魂注入冰冷巨石的方式,也是他们卑微的留名。小强默许了这种行为,甚至欣赏这种在宏大工程中保留的人性痕迹。他知道,这座金字塔不仅是王权的象征,也凝聚了无数像埃克这样的无名者的智慧与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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