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年,足以让一个婴儿成长为城邦的掌舵者,也足以让战争的创伤从血肉模糊的伤口,凝结成一道深刻入骨、每逢阴雨便隐隐作痛的旧疤。瓦克图恩便在这样的状态下,迎来了它的新主人——“年轻的金星王”卡维尔二世,老卡维尔王子与雅什哈兰的伊希克公主之子。他继承了这个充满象征意义的名字,也继承了这份沉重得几乎能将人压垮的遗产。
登基典礼在“永恒之殿”举行,仪式依旧遵循古礼,庄重而繁琐。年轻的卡维尔二世身着华美的羽冠和玉饰,努力挺直脊背,试图在臣民面前展现出与名号相称的威严。但小强站在观礼的贵族中,能清晰地看到那华丽袍服下略显单薄的肩膀,以及那双努力掩饰着不安与茫然的年轻眼眸。他是在相对和平却又无比压抑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听过“星war”的惨烈传说,见过祖母卡托姆夫人晚年的沉郁,也感受过父亲老卡维尔王子在各方势力夹缝中勉力维持的疲惫。他渴望振兴瓦克图恩,重现某种模糊记忆中的荣光,却像是一个手持巨大、沉重且布满裂纹的古老陶罐的孩童,既不知如何修复,更不知该从何汲取清泉。
小强作为先王托付的重臣,依然是新王最重要的顾问之一。他试图将数百年的智慧与经验倾囊相授,分析卡拉克穆尔看似平静表面下的暗流,解读提卡尔若即若离的外交信号,提出巩固与雅什哈兰联盟的具体措施,甚至详细规划如何利用有限的资源,优先恢复边境村落的小型水利,以防备可能再度出现的干旱。
“陛下,”在一次例行的议事中,小强指着地图上一条标注为“泪溪”的干涸河床,“此处若能组织劳役,挖掘蓄水池,清理河道,即使雨水稍减,下游的玉米田也能有所收获。民心稳,则邦本固。”
卡维尔二世听着,眉头微蹙,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王座的扶手。他看了看旁边一位掌管仓库和劳役调拨的年长贵族——那是属于保守派系的首领,脸上写满了“不以为然”。
“智者的提议……很有远见。”卡维尔二世斟酌着词句,语气带着与其年龄不符的谨慎,或者说,优柔寡断,“只是,如今仓库储备用于支付给卡拉克穆尔的‘礼物’(贡赋的委婉说法)尚且吃力,雅什哈兰那边也希望能得到一些黑曜石以巩固边防……此时再兴劳役,恐民间怨言四起。此事……容后再议吧。”
小强心中暗自叹息。他理解年轻国王的难处,资源捉襟见肘,各方都需要安抚。但这种“容后再议”,往往意味着无限期的拖延。他能看到那潜在的危险,而年轻的统治者,却似乎更被眼前各方势力的拉扯所困。
宫廷内部的派系斗争,在卡托姆夫人和巴茨时代被强力压制,在老卡维尔王子时期已初现端倪,到了卡维尔二世这里,则几乎成了公开的秘密。以仓库官为首的保守派,主张继续隐忍,甚至暗示可以尝试绕过雅什哈兰,与卡拉克穆尔进行更“务实”的沟通,以减少直接压力。而以几位在“星war”中幸存下来的军官为首的强硬派,则坚持联盟是生命线,主张加强与雅什哈兰,甚至尝试接触提卡尔的军事联系。还有一派中间势力,则左右摇摆,试图在新王和各大派系之间寻找平衡。
卡维尔二世便是在这样的漩涡中挣扎。他今天可能被保守派说动,削减了给雅什哈兰的物资份额;明天又被强硬派的慷慨陈词所感染,同意增加边境巡逻的兵力。他的政策缺乏连贯性,威望自然难以建立。小强多次在私下进言,希望他能更有主见,平衡各方而非被各方牵引。
“院长,”有一次,卡维尔二世在听完小强的谏言后,显得有些烦躁,“您说的道理我都明白。可是……您知道他们背后都代表着什么吗?牵一发而动全身啊!我不是祖母,没有她那样的威信……我……我需要时间。”
时间,恰恰是瓦克图恩最缺乏的东西。
外部的压力以新的形态持续渗透。卡拉克穆尔的商队依旧前来,但他们带来的货物价格越来越高,而收购瓦克图恩翡翠和可可豆的价格却被压得极低。兹兹克的继任者,另一位表情冷漠的监督官,偶尔会“提醒”卡维尔二世,关于“地区稳定”和“对宗主国义务”的重要性。提卡尔方面,终于派来了使者,表达了“共同维护低地秩序”的意愿,但提出的条件,是要求瓦克图恩开放部分翡翠之路的贸易权,并在未来的“任何冲突”中,提供明确的人力支持。这无异于要将瓦克图恩绑上提卡尔的战车,成为其对抗卡拉克穆尔的马前卒。
面对提卡尔的提议,瓦克图恩宫廷再次分裂。强硬派认为这是打破僵局、借力打力的机会;保守派则认为这过于冒险,会立刻招致卡拉克穆尔的毁灭性打击。争论持续了数日,卡维尔二世被双方吵得头晕脑胀,迟迟无法决断。小强看得心急如焚,他知道,这种犹豫不决本身,就是在向提卡尔和卡拉克穆尔同时暴露瓦克图恩的软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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