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强站在一旁，心中一片冰凉。一场仪式，或许能暂时安抚人心，却解决不了井水的干涸和田地的焦渴。卡维尔二世选择了阻力最小、也最无实际效用的路径。他试图用象征性的举动和个人的牺牲来弥合分歧，却回避了需要运用权力、可能得罪某一派系的实质性决策。

祈雨仪式如期举行，规模不小，卡维尔二世亲自出席，民众们也怀着一丝渺茫的希望聚集在广场上。祭司的吟唱悠长而肃穆，柯巴香的烟雾缭绕升腾。然而，天空依旧湛蓝，烈日无情地炙烤着大地。仪式结束后，民众默默散去，那沉默比之前的抱怨更让揪心。

与此同时，一些不好的流言开始在市场和民坊间悄悄流传：

“听说国王把原本要修水渠的钱，拿去求雨了……”

“求雨？我看是求个心安吧！神灵早就抛弃瓦克图恩了！”

“雅什哈兰人靠不住，提卡尔人只想利用我们，卡拉克穆尔虎视眈眈……我们的王，能做什么？”

“还不如……早做打算……”

这些流言如同地底的暗流，悄无声息地侵蚀着统治的根基。小强通过学院里那些来自不同家庭的学生，听到了这些声音。他知道，这不仅仅是抱怨，这是一种信任的流失，一种凝聚力的瓦解。

他再次向卡维尔二世进言，这次更加直白：“陛下，象征性的仪式无法解渴。民众需要看到实实在在的行动，哪怕只是一个开始！请至少允许我调动学院的部分储备和愿意帮忙的学生，去‘泪溪’村落，指导他们用最节省的方式，先清理一段淤塞最严重的河道！这花费不了多少，但能让民众看到王室的关切并未停留在烟雾和祷词上！”

卡维尔二世看着小强殷切而疲惫的眼神，似乎有所触动，他几乎就要点头了。但这时，一位保守派的贵族轻飘飘地插话道：“院长爱民心切，令人感动。只是……学院储备乃知识传承之本，用于工程恐有不妥。而且，王室直接插手地方事务，绕过负责的官员，似乎……于体制不合啊。”

就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再次动摇了卡维尔二世本就薄弱的决心。他最终还是没能下达那个小小的、却意义非凡的命令。

小强默默地退出了议事厅。他走在回学院的路上，午后的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看着街道上稀疏的行人，看着那些面带菜色、眼神空洞的民众，一种巨大的悲凉和孤独感淹没了他。

他辅佐过雄心勃勃的开拓者，陪伴过在绝境中奋起的抵抗者，如今，他正在见证的，是一个系统性的、从上至下的缓慢瘫痪。伟大的文明并非总是毁于惊天动地的灾难，更多的时候，是死于这无数个“容后再议”、死于各方利益的拉扯、死于领导者优柔寡断的叹息、死于基层民众一点一滴流失的希望之中。

瓦克图恩，这艘曾经奋力抗击风浪的航船，如今它的船长在船舱里为航线争吵不休，而船舱底部，海水正通过无数被忽视的细微裂缝，悄无声息地渗入。小强能听到那汩汩的水声，能感觉到船体正在缓慢倾斜，但他手中的工具，却无法堵住那些裂缝，也无法让争吵的船长们达成一致。他只能站在甲板上，看着远方逐渐阴沉的海平面，预感到一场更大的风暴，或许正在酝酿。而这艘船，还能支撑多久？他不知道答案，只知道那曾经闪耀的“金星王”之名，在这日渐暗淡的黄昏里，已显得如此名不副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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