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克用一根树枝徒劳地戳了戳那黏稠的泥浆,树枝瞬间被吞没了一半。他抬起头,脸上混杂着泥水和雨水,眼神绝望:“爷爷… 没有水了…”
小强沉默地看着那潭死寂的泥泞,没有说话。他拉着查克,转向他们那片小小的“米尔帕”玉米田。眼前的景象更是令人心碎。几棵被风暴连根拔起的大树,如同巨人的尸体,横亘在原本的土地上,粗壮的树干和枝丫将那些本就孱弱的玉米秆彻底压垮、掩埋。浑浊的泥水浸泡着一切,只能从缝隙中看到几片破碎的、沾满泥污的绿色叶片,预示着下面不可能再有任何收成。
他们最后一点稳定的食物来源,也断绝了。
饥饿和干渴,这两个最原始也最可怕的幽灵,在风暴过后,带着狰狞的面容,清晰地浮现出来。
“我们会… 会饿死吗?渴死吗?”查克的声音带着哭腔,小小的身体在冷雨中瑟瑟发抖。
小强环顾四周。废墟在雨幕中显得更加破败和陌生,仿佛刚刚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揉搓过。曾经熟悉的路径被倒下的树木阻断,一些地标性的建筑残骸也改变了模样,或者彻底消失了。一种被世界遗弃的、深沉的孤独感,攫住了他。
他深吸了一口冰冷潮湿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绝望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活了这么久,经历过无数次困境,求生几乎成了一种本能。
“不会。”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既是对查克说,也是对自己说,“森林… 会给我们出路。只要雨林还在,就还有生机。”
他拉起查克,开始在这片被蹂躏过的土地上搜寻。他们折断细小的树枝,剥下某些特定树种的嫩皮,这些树皮在古典期饥荒年代曾被作为应急食物。他们寻找着那些没有被完全摧毁的、可食用的蕨类嫩芽,在倒下的树干下翻找可能幸存的可食用菌类(小强凭借古老的知识,小心翼翼地分辨着,避免毒菇)。他甚至教查克如何设置最简陋的套索陷阱,希望能捕获到同样受惊、可能出来觅食的小型动物,比如鬣蜥或鸟类。
雨水成了他们暂时解渴的来源。小强找到一片巨大的、被风暴吹落但还算完整的棕榈树叶,将其凹面朝上固定在一个相对干净的石凹处,收集着天上落下的雨水。水很凉,带着一股植物和泥土的味道,但至少能缓解喉咙的焦渴。
每一天,都变成了一场与饥饿、潮湿和寒冷的艰苦斗争。搜寻食物耗费了他们绝大部分的体力和时间,收获却总是微乎其微。查克原本就瘦小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单薄,肋骨清晰地凸显出来。小强自己也感到体力在迅速流失,那种源自生命本源的疲惫,比他经历过的任何一场战争或政治动荡都更加磨人。
风暴过后第三天,他们在搜寻食物时,遇到了另一个幸存者——一个来自附近村落的老妇人。她蜷缩在一个勉强能遮风挡雨的岩石凹陷处,浑身湿透,眼神涣散,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空空如也的陶罐。她的村落位于地势更低洼的地方,在这场风暴中几乎被泥石流完全冲毁,她是为数不多的逃出来的人之一。
看到小强和查克,老妇人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但很快又黯淡下去。她用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诉说着村落的惨状,亲人的死亡,以及眼前无处可去、无物可食的绝境。
“神灵… 抛弃我们了…” 老妇人喃喃自语,干裂的嘴唇渗出血丝,“一定是… 我们做错了什么… 或者是那些海外来的邪祟… 带来了诅咒…”
小强默默地将他们刚刚找到的、为数不多的几根可食用树根和一小捧收集到的雨水,分了一半给老妇人。他没有反驳她关于神灵和诅咒的话。在这种极致的苦难面前,任何理性的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信仰,无论是古老的还是变形的,此刻都成了人们唯一能抓住的、解释这无妄之灾的稻草。
看着老妇人贪婪地吮吸着雨水,囫囵吞下那粗糙的树根,小强的心中充满了悲凉。个体的生命,在时代剧变和自然伟力面前,如同草芥。他守护的文明记忆,在这些最原始的生存挣扎面前,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困顿中,某些东西也在悄然改变。
查克不再像以前那样,仅仅是被动地跟随和学习。他开始主动观察,主动思考。他会指着一种小强未曾教过他的、在倒木旁新长出的蘑菇,询问是否可以食用;他会尝试用不同的方式布置陷阱,虽然大多徒劳无功;他甚至在一次寻找水源时,发现了一处从岩石缝隙中缓慢渗出的、相对干净的地下水,虽然水量极小,却是一个宝贵的发现。
生存的本能,正在以另一种方式,磨砺着这个孩子。
一天傍晚,他们疲惫地回到稍微清理过、但依旧潮湿阴冷的石室。查克靠坐在墙边,借着最后一点天光,用一根小木棍,在铺了层薄沙的地面上,歪歪扭扭地画了起来。他画的不是小强教他的任何象形文字,而是一幅画——一棵被风吹倒的大树,树下是两个小小的人影,还有代表雨水的斜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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