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排,准备!”
手持长矛和剑盾的西班牙步兵迅速在前方结成紧密的方阵,长矛如林般指向冲来的玛雅人。在他们身后,火绳枪手已经点燃了火绳。
“开火!”
砰!砰!砰!
一连串震耳欲聋的爆鸣撕裂了海岸的喧嚣。白色的硝烟瞬间弥漫开来。冲在最前面的几十名玛雅勇士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惨叫着倒下。黑曜石碎片能造成可怕的撕裂伤,但在五十步之外,它们毫无用处。铅弹轻易地穿透了棉甲和皮肤,在体内翻滚、破碎,带来瞬间的死亡或终身的残疾。
玛雅人的冲锋为之一滞。他们从未经历过如此高效的远程杀戮。但勇士的荣誉和对家园的守护之心驱动着后面的人继续前进。他们终于冲到了长矛阵前。
接下来的战斗更加血腥,也更加一边倒。
玛雅战士的黑曜石大剑狠狠砍在西班牙士兵的钢制胸甲或锁子甲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往往只能在上面留下浅浅的白痕,或击碎镶嵌的黑曜石齿,却难以造成致命伤害。而西班牙士兵的钢制长剑和长矛,却能轻易地刺穿玛雅人的棉甲,切开肌肉和骨骼。装备的代差在近身肉搏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战斗并非完全没有玛雅人的亮点。一些勇武绝伦的战士凭借敏捷的身手突入阵中,用黑曜石武器击中未被铠甲保护的关节或面部,造成了零星的伤亡。他们的投石器射出的石块也能在混乱中对西班牙士兵构成威胁。但整体上,这是一场技术与组织上的碾压。
不到半小时,海滩上的玛雅人丢下了近百具尸体,开始向丛林溃退。西班牙方面仅有数人轻伤。
蒙特霍站在旗舰的甲板上,用望远镜观察着整个战斗过程。他是一位面容严肃、留着精心修剪的胡须的安达卢西亚贵族,眼中闪烁着计算的光芒。
“野蛮,但勇敢。”他对身旁的随军神父说道,“可惜,勇敢在上帝的意志和陛下的火器面前,毫无意义。传令下去,巩固滩头阵地,向内地派出侦察骑兵。我们需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地点建立第一个永久据点。”
他的目光扫过海岸线,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矗立在此的西班牙城镇、教堂和庄园。征服,对他而言,不仅是军事行动,更是一项需要精心规划和执行的系统工程。
战斗的声响和硝烟的气味,被风裹挟着,飘向了内陆深处。查克搀扶着小强,登上了一处林木稀疏的石灰岩小山丘。从这里,他们无法看到海岸,但东南方向天空那不同寻常的浑浊——混合了硝烟、尘土和远方火光映照的暗红色——以及空气中那越来越清晰的、混合了火药、血腥和焦糊的陌生气味,都在诉说着远方正在发生的惨烈之事。
小强靠在一块石头上,剧烈地咳嗽着,目光却死死锁定那片不祥的天空。他不需要亲眼目睹,千年的记忆和此刻感官接收到的信息,已经在他脑海中拼凑出清晰的画面。
“他们…不再是劫掠…而是占领…”他喘息着对查克说,每一个字都耗费着巨大的力气,“看到了吗…那烟…持久不散…他们在焚烧村庄…建立自己的巢穴…这一次…他们不打算走了…”
查克紧紧抓着小强的手臂,他能感觉到老人身体的颤抖不仅源于病痛,更源于一种深层的、文明的战栗。
接下来的几天,关于“海岸大战”和“苍白之人筑巢”的各种破碎消息,如同被惊扰的蝙蝠群,在幸存的玛雅社群间乱窜。几个从战场附近侥幸逃出的伤者带来了更加详细的噩耗。
查克在一次寻找食物的途中,遇到了一个躲在洞穴里的断臂猎人。猎人神智还算清醒,但充满了绝望。
“他们…他们像蚂蚁一样多!从大铁船上不断下来!”猎人用剩下的手比划着,眼中残留着恐惧,“他们的‘雷棍’会连续作响…我们的勇士还没冲到面前就倒下一片…他们的衣服(盔甲)刀枪不入…最可怕的是,他们赶着一种像鹿但巨大得多、头上没有角的怪兽(马),跑得飞快,能从两边包抄…我们的人退到林子里,他们竟然追进来,用那种怪兽冲撞…”
猎人断断续续的描述,印证了小强的判断。这不是遭遇战,这是一场有预谋、有组织、意图明确的征服战役。
“他们…他们还在海边用砍下的树和运上岸的石头,建起了木头围墙(临时堡垒)…”猎人最后补充道,语气中充满不解和恐惧,“他们好像…要永远住下来。”
永远住下来。这句话像最后的判决,让查克浑身冰凉。
当查克带着找到的少量食物和这些消息回到临时藏身处时,发现小强正挣扎着用一块炭石,在一块相对平整的石板内壁上刻画着什么。他的动作颤抖而无力,但异常专注。
“爷爷,你在做什么?”查克放下食物,凑过去看。
石壁上,是几行极其潦草、歪斜的玛雅象形文字符号。那不是完整的句子,更像是一些关键意象的强行记录:代表“船/山”的复合符号,代表“铁/异金属”的变体符号,代表“持续声响/战斗”的符号,以及一个代表“固定居所/巢穴”的符号。在它们旁边,小强还画了一个极其简略的、带着十字架轮廓的图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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