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强闭上眼睛，似乎不忍再看，只有胸膛剧烈的起伏显示着他内心的波澜。“破碎…”他喃喃道，“从内部…先碎了…外部的力…才能…长驱直入…”

就在这时，另一支规模更小、但装备明显“精良”一些的队伍出现在谷地边缘。他们大约十来人，穿着相对统一的棉甲，佩戴着更多的羽毛装饰，武器也更好。他们似乎属于谷地中某个较大或较强势的村落。这支队伍没有介入混战，而是占据了高地，冷眼旁观，仿佛在等待时机。

“他们在等什么？”查克不解。

“等…两败俱伤…”小强嘶哑地说，“然后…或许…去接收失败者的土地…人口…或者…拿着这些‘成果’…去和‘苍白魔鬼’做交易…”

查克感到一阵寒意。投靠？合作？用同胞的利益甚至生命，去换取在征服者新秩序中的一席之地？这比直接的抵抗失败更加黑暗。

谷地的混战最终以一方败退告终，留下了几具尸体和伤员。那支观望的队伍这才慢悠悠地下山，开始与胜利一方进行交涉。查克听不清他们具体说什么，但那种在废墟上讨价还价的气氛，却清晰地传递过来。

夜幕降临，谷地中点燃了篝火，却再也不是往昔平和温暖的社群篝火，而是带着猜忌、算计和未散血腥气的火焰。

查克带着沉重的心情，搀扶小强离开山脊，继续向更深处跋涉。小强的身体状况更差了，几乎无法自行站立。查克不得不花费更多力气拖拽他，同时还要警惕任何可能的危险。

他们最终在一个被遗弃的、半塌的古代小型观测台（可能用于观察星象或了望）的石基下找到了勉强可以藏身的地方。查克刚刚将小强安顿好，就听到附近传来一阵急促而轻巧的脚步声。

他立刻警觉地握紧了削尖的木棍，躲到石基的阴影里。

来的不是西班牙人，也不是普通的玛雅村民。是三个年轻人，两男一女，穿着便于行动的简装，脸上涂着隐蔽的深色条纹，动作敏捷，眼神锐利。他们显然是玛雅人，但气质与之前遇到的流民或村民截然不同，更像……猎人，或者是探子。

他们迅速检查了周围，其中一个男人敏锐地注意到了查克和小强藏身处的细微痕迹。他打了个手势，三人成扇形，无声地包抄过来。

查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就在他准备拼死一搏时，那个领头的、脸上有一道细小疤痕的年轻男人却停下了脚步，目光落在被查克挡在身后、奄奄一息的小强身上，又仔细打量了一下查克，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更深的疑虑。

“你们…”疤痕青年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某种口音，“不是这里的人。这老人…他病得很怪，不像是普通的烧热。”

查克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是死死盯着对方。

另一个年轻人，身形较瘦，像只灵巧的猴子，低声对疤痕青年说：“头儿，他们可能是从东边逃出来的。这老头…会不会是…”

疤痕青年抬手制止了他，上前一步，目光如炬地看着查克：“孩子，说实话。你们是不是从‘大河边’（可能指靠近蒙特霍活动区域的河流）或者‘黑岩’（某个已知被攻击的地点）那边过来的？有没有看到‘苍白魔鬼’的军队？他们有多少人？在往哪个方向走？”

查克意识到，这三人很可能是某个尚存组织的玛雅势力派出的侦察兵。他们关心的不是内部争斗，而是外敌的情报。

他犹豫了一下，想起小强一路上那些关于“系统”、“磨盘”的破碎话语，又想起谷地中自相残杀的可悲场景，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他点了点头，用尽可能简洁的语言，将自己和小强一路的见闻——海岸登陆、强迫劳役、修路、不同村落的反应——说了出来，重点描述了那种“有组织的”、“持续不断”的压力感，而非某一场具体的战斗。

三个侦察兵听得非常认真，脸色越来越凝重。他们交换着眼神，显然查克描述的“系统性”压迫，印证或补充了他们已有的情报。

“果然…”疤痕青年低声咒骂了一句，“那些魔鬼不像以前南边（指阿尔瓦拉多）那样抢完就走…他们是真的要在这里扎下根，把我们都变成他们的奴隶和牲口！”

他看向查克和小强的目光缓和了一些，但警惕未消。“你们不能再乱走了。前面不远，有‘苍白魔鬼’的巡逻队和他们的狗腿子在活动。跟我们走，带你们去一个暂时还安全的地方。”

查克看了一眼气息微弱的小强，知道自己别无选择。他点了点头。

跟着这三个敏捷的侦察兵在黑夜的丛林中穿行，查克心中五味杂陈。他看到了抵抗的碎片中，依然有试图拼凑情报、有组织行动的闪光。但这闪光，在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内部的重重裂痕中，显得如此微弱，如此孤独。他不知道这支小队伍属于哪个部族或联盟，也不知道他们口中的“安全地方”能安全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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