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晴蹲下身,平视着小女孩:“小娟怎么啦?”
“我、我梦见大灰狼…”小女孩抽噎着说,怯生生地看着林晚晴。
也许是想到家里的两个孩子,林晚晴心下一软,温声道:“那阿姨陪你等妈妈回来好不好?阿姨那里有糖。”
半小时后,当小娟妈妈急匆匆赶来时,看到的是这样一幅画面:晨光满屋,那位据说来省城参加重要培训的女同志正坐在床边,轻声细语地给女儿讲《小马过河》的故事。女儿手里捏着半块大白兔奶糖,已经破涕为笑。
这件事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池塘,涟漪在招待所工作人员中悄然扩散。等林晚晴三天后正式去食品工业学院报到时,她已经成了招待所里公认的“和气又能耐的林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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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品工业学院的培训班设在老校区的红砖楼里。五十名学员来自全省各地,大多是国营食品厂的年轻技术员或车间主任,像林晚晴这样的个体经营者是独一份。
开班第一天,她就感受到了若有若无的审视目光。
“你就是‘晴记’的老板?”课间休息时,一个戴着黑框眼镜、三十出头的男人主动走过来搭话,“我叫陈建国,地区食品厂技术科的。早就听过你的名号,没想到这么年轻。”
林晚晴合上笔记本,礼貌点头:“陈技术员你好。‘晴记’只是小本经营,跟你们国营大厂不能比。”
“诶,话不能这么说。”陈建国在她前排的空位坐下,压低声音,“你们那个五香肉脯的配方,我们厂技术科研究过,确实有独到之处。特别是那个‘三烘三晾’的工艺…”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林晚晴面色不变:“都是些土法子,登不了大雅之堂。”
“土法子能做出那么好的产品?”旁边又凑过来一个女学员,扎着两条粗辫子,眼神亮晶晶的,“林同志,我叫孙秀兰,是县城副食品公司的。我们经理一直想找你们进货,但你们产量跟不上。这次培训可是个好机会,你要是能学到扩大生产的技术…”
“孙秀兰,你这算盘打得我在走廊都听见了!”陈建国笑骂一句,转头对林晚晴正色道,“林同志,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这次省里组织的培训班,名义上是技术培训,实际上也是为下一步食品行业改革摸底。结业时有个成果展示环节,省轻工厅的领导会来现场。你要是能拿出好东西,说不定能争取到政策支持。”
林晚晴心中一动。这个消息赵桂枝托李主任打听时都没探听到,果然还是得进入这个圈子才能获得核心信息。
她正要细问,上课铃响了。这节是《食品微生物学》,讲课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教授。教授姓郑,听说退休前是省食品研究所的副所长,讲课深入浅出,案例分析的都是实际生产中的问题。
课讲到一半,郑教授突然提问:“如果一批酱制品在灭菌后第三天气味发生异常,酸度升高,但外观无明显变化,可能是什么原因?”
教室里安静下来。这种结合实际的问题最考验人,光有书本知识是答不上来的。
林晚晴看着黑板上郑教授画的工艺流程图,脑中飞快回忆着“晴记”生产过程中曾遇到过的类似情况。她犹豫片刻,举起了手。
“这位同学请说。”
“可能是灭菌后的冷却环节出了问题。”林晚晴站起身,声音清晰,“如果冷却时间过长,或者冷却环境洁净度不够,会导致耐热芽孢菌的二次污染。这类微生物在酱制品的储存过程中会缓慢繁殖,产生酸性代谢物,但初期不会引起明显的外观变化。”
郑教授推了推眼镜,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你是哪个单位的?遇到过这种情况?”
“我是个体经营者,家里做肉脯和酱制品。”林晚晴坦然回答,“去年夏天确实遇到过,后来我们在冷却间加了紫外线灯,严格控制在半小时内完成冷却,问题就解决了。”
教室里响起轻微的议论声。在1983年,能自费投资紫外线灯的个体户可不多见。
郑教授点点头,示意她坐下:“回答得很好。理论和实践结合,这才是我们培训的目的。”他话锋一转,“刚才这位同学提到的紫外线杀菌,其实在国营大厂已经是标配。但对于中小型食品企业,成本确实是个问题。今天下午的实验课,我会带大家参观学院的食品工程实验室,那里有一套新引进的真空包装设备,或许能给大家一些启发。”
真空包装设备!林晚晴心脏猛地一跳。这不正是她此行的目标之一吗?
中午在食堂吃饭时,孙秀兰端着饭盒凑到她这桌:“林同志,你可真厉害。郑教授是出了名的严格,很少当场表扬人的。”
陈建国也坐了过来,神秘兮兮地说:“你运气好,郑教授的儿子就在省轻工厅技术处。要是能得他青睐,结业时请他帮忙说句话,那可顶大用了。”
林晚晴低头扒了口米饭,脑中思绪飞转。她原本的计划是低调学习,尽可能多搜集信息。但现在看来,适当展现实力或许能打开更多通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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