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宝玉在处理一批因西北战事而紧急任免的官员名单时,又发现了一个蹊跷之处。一个名叫“钱友谅”的六品主事,被火速提拔为“河西道督粮同知”(一个负责西北部分粮道协调的紧要职位)。
此人履历平平,并无显着功绩或边务经验,唯一的亮点是…他曾是北静王府西席(家庭教师)的得意门生,并在北静王担任礼部堂官时,在其手下做过几年闲散文书!
“河西道督粮同知…这个位置…” 宝玉看着地图上标注的河西走廊粮道节点,眉头紧锁。这个位置虽品级不高,却直接关系到前线大军的粮草命脉!派这样一个毫无经验、背景却如此“微妙”的人去,是何用意?
几天后的一次小范围朝议(宝玉作为吏部代表列席旁听),讨论的正是西北战局及应对之策。主战派官员(多为忠顺王、威国公一系)虽因败绩而气势受挫,但仍力主增兵驰援肃州,重整旗鼓。
然而,他们的声音很快被另一股声浪淹没。
“肃州被围月余,外无援兵,内无粮草,城破只在旦夕!此时再派援军,不过是驱羊入虎口,徒增伤亡!”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臣(北静王党羽)痛心疾首地陈词。
“噶尔丹携大胜之威,兵锋正锐!我军新败,士气低落,粮饷转运艰难,此时再战,无异于以卵击石!” 另一位官员(亦是北静王阵营)语气激昂。
“陛下!当务之急,是保全社稷,安靖黎庶!与其将无数将士性命填进肃州那个无底洞,不如…不如遣使议和!” 那位曾弹劾萧显宗最力的御史,终于图穷匕见,声音陡然拔高,“割让些许边地,岁赐些金银绢帛,换取边疆安宁,百姓休养生息,此乃…老成谋国之道啊!”
“议和?割地赔款?此乃丧权辱国!” 主战派官员怒斥。
“难道非要等到噶尔丹铁蹄踏破玉门关,兵临京师城下,才知议和之好吗?” 北静王党羽反唇相讥,语气中充满了危言耸听。
朝堂之上,顿时吵作一团。
宝玉站在角落,冷眼旁观。他看着那些慷慨激昂鼓吹“议和”的官员,听着他们口中“噶尔丹不可战胜”、“劳民伤财”、“保全社稷”的论调,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赵铁柱喷血而亡时那悲愤的眼神,浮现出王石头老父捧着碎骨的绝望,浮现出玉泉县城破时百姓的哭喊!
一股冰冷的寒意和强烈的厌恶,如同毒蛇般缠绕上宝玉的心头。他清晰地看到了这股“议和”声浪背后,那若隐若现的北静王府的影子!
他们不是在为国谋策,而是在利用国家的灾难和将士的鲜血,作为打击政敌、攫取权力、甚至不惜牺牲国土尊严的筹码!
这赤裸裸的、带着血腥味的政治算计,比噶尔丹的弯刀更让宝玉感到愤怒和齿冷!这股暗流涌动的绥靖阴霾,不仅无助于解决西北危局,反而会瓦解军心民心,将国家推向更深的深渊!
“必须去西北!” 这个念头在宝玉心中从未如此刻般清晰和急迫。他不仅仅是为了直面战场,更是为了用自己的眼睛去看清真相,用自己的力量去戳穿这些谎言,去为那些浴血奋战的将士和苦难的百姓,争得一个真正的公道!
他悄然握紧了袖中的拳头,目光穿过争吵不休的朝堂,仿佛已投向那烽火连天的西北边陲。他知道,前路除了刀兵,还有这来自背后的、更为阴险的暗箭。但他心中,已无半分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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