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徵参与今年的县试，与他同行的还有村长的儿子谢磊。
清晨雾气未散，县城的街道上已是熙熙攘攘。
谢磊背着书箱，神情间掩不住的紧张，一路上不停絮叨：“二郎，你说这次题会不会难？若是不中，只怕我娘又要唠叨了。”
谢徵却神色从容，他安抚道：“放心，昨日我们互相考校过，不必忧心。”
“而且想着考完后，就能马上回去，心情也会期待些。”
这次来县城参加县试，谢徵拒绝鹿宁的陪同。
他觉得一场小考试，不值鹿宁为自己担心，让她安心在家。
见朋友如此淡然，谢磊羡慕地看了他一眼：“鹿宁姐温柔，无论你考什么样她都会对你笑，但我娘不同，我只怕会更紧张。”
谢徵的确有自信，县试、府试、院试，一路通行。
院试结束后，鹿宁和谢徵在学政衙门附近的客栈住下。
屋外人声鼎沸，街道上早早聚集了考生与家人，等待最后放榜的时刻。
鹿宁靠在窗边，手里拿着针线，眼神却频频飘向街口。
她装作若无其事，却已紧张得手心冒汗。
谢徵早已看出她的紧张，走近在她身边坐下，轻轻握住她的手：“阿姐，别担心，前两场我皆是团案案首，此次院试，也绝不会差。”
“你只需要放宽心，在此等候好消息的到来。”
鹿宁倒是想下去看榜，但谢徵觉得下面人多，鹿宁不仅进不进去，恐怕还会受伤。
所以谢徵一直陪她待在客栈。
当初谢衍一人来府城参与院试，最后带着秀才功名回去。
鹿宁没有参与过程，只听过揭榜的热闹，却不知等待原来是如此煎熬，如今倒是在谢徵身上体会到了。
“我能有今日，全是阿姐为我操劳，亲自替我开蒙，我无以为报，只能不叫阿姐失望。”
谢徵一直在和鹿宁说话，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她心怀期待，但不至于紧张到心悸。
学政衙门照壁前，参与考试的考生还有他们的家属亲朋都聚在外面。
衙门敞开，衙役陆续从里面出来，人群微微往外散开。
外头人声渐起，锣声震耳，衙役鸣炮，在众所期待下，将一张大红纸榜单贴出来。
顷刻之间，人们一拥而上，疯狂地寻找自己的名字。
找到自己名字的人，会欣喜若狂，大喊：“有了！有了！”
没找到的，则如丧考妣，有的甚至当场晕厥。
一名头发花白的老童生在案尾附近找寻到自己的名字，确认几遍确定后，跪地仰天大哭。
几乎在发案的同一时间，早有准备的报子已经抄录好中榜者的名单和地址，飞驰而出。
他们敲着锣，高举着写有“捷报贵府老爷谢徵蒙钦命嘉南省学政王大宗师取中新洪十五年第一名秀才”的红纸报帖，一路高喊着“报喜！”跑到谢徵住所处。
这是报子们挣钱的好机会，他们可不会放过。
鹿宁正在房间里假装忙碌，实则一直关注街道动静，忽然听到远处传来锣声和吆喝声，越来越近。
她一开始不敢确信，直到声音在客栈门口停下，报子高声喊道：
“捷报！恭喜谢府谢徵老爷高中新洪十五年嘉南院试第一名秀才！官报连登科甲！”
鹿宁一下子站了起来，视线找寻谢徵，而谢徵就站在她面前，露出“看，我没让你失望”的笑容。
他摆手一请：“阿姐，该到我们出场了。”
“赏钱，赏钱。”鹿宁走到门口，听到下面热闹的声音，突然调转回去，手忙脚乱地找出准备好的红纸包着的赏钱。
对于这种喜事，必须拿出喜钱重重打赏，报子们才会离开，再去下一家。
赏钱给得越多，他们喊得越起劲，主人家越有面子。
谢徵与鹿宁同行下楼，人们甚至第一眼看到的是鹿宁，然后才是护在她身边的少年郎。
“恭喜谢老爷高中新洪十五年嘉南院试第一名秀才！官报连登科甲！”
报子们见到谢徵，再次高声大喊。
鹿宁拿出赏钱递给报子，声音都带着喜悦地颤抖：“多谢各位报喜。”
报子们得了厚赏，更是吉祥话不断，喊得震天响。
客栈里的人纷纷张望，见谢徵如此年轻便夺得案首，一个个羡慕赞叹。
鹿宁眼角含泪，和谢徵相视一笑。
此时此刻，由谢衍带来的阴影和苦难，仿佛都在锣声和喊声中被敲碎。
从此之后，所有人都要改口称谢徵为谢秀才。
哪怕是再遇到王富贵那样的乡绅，也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对谢徵呼来喝去。
新的生活在此展开。
喜报散去，鹿宁回到房间，高兴地停不下来，谢徵含笑看着她在房间里转圈，心中柔软无比。
他想让鹿宁参与之后他人生的每一场重要时刻，想将荣耀加冕在她的身上，共享喜悦。
几日后，新晋秀才需到学政衙门领取凭证。
最重要的凭证是廪保单据和衣顶。
廪保单据证明其资格。
衣顶则是允许谢徵穿戴象征秀才身份的蓝色长衫和方巾帽子。
从此，他的穿衣打扮就和普通老百姓的白衣区别开了。
十二岁的少年，成了嘉南省最年轻的秀才。
功名带来自信，让他有底气能给鹿宁更好的生活。
消息传回村中，得知谢徵是此次院试的案首，陈彦之特意来家中拜访。
这位年轻的夫子今日一袭素衣，神情格外郑重。
他与谢徵寒暄几句，语气里带着欣慰：“谢徵，如今你与我一样，皆是秀才，你的学问，我已不能再教。”
“若你想继续求学，可去义陵府麓山书院拜师。”
陈彦之语气真切：“我近日得了旧友推荐，要赴麓山书院，想邀你一同前往。”
“书院之内，名师辈出，藏书浩瀚，不可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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