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下……停下……”

霜痂的声音这次不再是从四面八方传来，而是像是某种信号不良的收音机，断断续续地在空气里震荡，“重启……才是救赎……我们都不该……存在……”

他的意识正在崩解，那些原本凝聚成实体的冰屑此刻正像沙尘一样剥落。

“这哥们儿怎么还在加戏？”凌飒松开墨宸，眼神瞬间冷了下来，“都这时候了还要搞那种‘为了你好所以我要毁了世界’的中二发言吗？”

她大步走到那卷胶卷前，图鉴延伸出的银丝毫不客气地刺入了胶卷的终端接口。

“既然这游戏也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那咱们就把它最大的遮羞布扯下来晒晒太阳。”

凌飒冷笑一声，手指飞快操作，“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这种‘真相’，应该让全服玩家都开开眼。”

【强制上传指令已确认。目标频道：全域。】

这一瞬间，无论是在新手村砍史莱姆的小白，还是在副本里抢首杀的大佬，所有人的眼前都弹出了一个无法关闭的红色弹窗。

标题简单粗暴：【你有权知道真相】。

论坛炸了。直播平台更是直接瘫痪，服务器像是在油锅里滚了一圈。

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无数玩家发现自己的背包里莫名其妙多出了一样东西。

有人多了一张旧糖纸，上面写着歪歪扭扭的“我想回家”；有人多了一块生锈的铃铛碎片；还有人的耳边开始自动播放一首诡异却又悲伤的童谣。

【系统提示：您曾捐赠的声音已被唤醒，是否认领？】

这条提示像是一记重锤，砸在了每一个曾经为了那点“微薄奖励”而参与过“数据采集活动”的玩家心上。

原来他们以为的游戏素材，全是从活生生的人身上剥离下来的碎片。

“我也……可以被记住吗？”

霜痂的声音彻底变了。

不再是那个阴阳怪气的成年人，而是一个虚弱的孩子。

记录室的角落里，那些崩解的数据流最后聚集成了一个只有几岁大的虚影。

他看着正盯着他的小钉，眼神里全是茫然和羡慕。

他只是凌曦痛苦记忆的集合体，是被制造出来的怪物，他甚至没有名字。

小钉走了过去。

这孩子平时怂得要死，这会儿却像个真正的大人一样张开了双臂。

“当然，哥哥。”小钉咧嘴一笑，虽然眼里含着泪，“你的故事，我这儿正好还有空位，全收下了。”

墨宸没有回头看这一幕。他站在控制台前，那双手已经不再颤抖。

屏幕上跳动着最后的操作选项：【A. 格式化异常数据（霜痂）】 / 【B. 数据重组与归档】。

按照绝对理性的逻辑，选A是一劳永逸。

但他选了B。

指尖落下的瞬间，霜痂那即将消散的意识被一股温和的力量牵引，顺着数据流导入了小钉身后的那个巨大的数据库——那里是“拾光者”的核心。

“既然是垃圾，也有垃圾的去处。”凌飒在他身后补了一句，“正好给小钉当个免费的图书管理员，省得我还得花钱雇NPC。”

墨宸嘴角似乎微不可察地勾了一下。

随后，他调出了那张熟悉又陌生的全球地图。

不是游戏地图，是现实世界的。

光标最后锁定在一个红点上：现实舱室·第七隔离区。

“接下来呢？”凌飒看着那个坐标，轻声问道。

墨宸缓缓摘下了头上那个如同紧箍咒一般的神经连接接口。

随着设备的脱落，他脸上那种常年笼罩的阴郁似乎也随之散去，露出了一张苍白却从未如此坚定的脸。

“去接她回家。”

他转过头，看向凌飒，眼神里那种拒人千里的冰霜已经化作了另一种滚烫的东西，“这次，我不再是实验体，也不是零。我是她的哥哥。”

就在这时，一道金色的系统公告如同烟花般炸响在全服每一个角落：

【公告：“凛冬之城”底层协议已重写，即刻升格为自由城邦，所有权移交至“拾光者联盟”。】

但这只是游戏里的狂欢。

现实世界，北半球某座深埋地下的研究所内，刺耳的红色警报突然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那个在生命维持舱里沉睡了整整十年的女孩，连在手指上的监测夹突然剧烈跳动了一下。

“快来看！主任！0号体……她心跳加速了！”护士的惊呼声在走廊里回荡。

与此同时，几千公里外的廉价出租屋里。

墨宸猛地睁开眼。

窗外，久违的晨曦正透过那扇布满灰尘的窗户，洒在他满是冷汗的脸上。

光线有些刺眼，但他没有闭眼，而是贪婪地注视着这真实的世界。

“春天……”他沙哑地低语，“到了。”

游戏内，凛冬之城的风雪似乎停了。

晨光刚漫过重建营地那块用破铁皮拼凑成的“拾光者”招牌，将影子拉得很长。

凌飒蹲在一堆还在冒烟的熔炉废料旁，手里拿着一把刚冷却的铁钳，若有所思地敲着一块黑漆漆的矿渣。

“这东西的成色……有点意思啊。”她眯起眼，像是嗅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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