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三领着那自称寒叟的老者来到后院。

老者步履蹒跚，抱着那把破旧胡琴，每走一步都似乎要用尽全身力气，周身散发着难以驱散的寒意，连他走过的地面都凝结出一层薄薄的白霜。他来到墨菲斯面前，并未像其他修士那般恭敬行礼，只是用那双浑浊却异常深邃的眼睛，静静地看着摇椅上的墨菲斯，仿佛在确认着什么。

酒馆其他伙计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警惕地看着这个气息古怪的老者。赵铁的手已然按在了剑柄上，林月儿指尖剑气隐现。阿木和云芷也感受到老者体内那股隐而不发、却浩瀚如冰川般的寂灭力量，心中凛然。

墨菲斯依旧懒洋洋地躺着，只是目光在寒叟身上扫过，尤其是在他怀中那把破胡琴上停留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坐。”他指了指旁边一个石凳，语气平淡。

寒叟也不客气，缓缓坐下，将那把破胡琴小心地横放在膝上，如同抱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说吧，‘古老之眠’是怎么回事？”墨菲斯开门见山，似乎对客套寒暄毫无兴趣。

寒叟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他的声音沙哑而干涩，如同寒风吹过冰裂的缝隙：“墨前辈……老朽世代居于霜寂雪原深处，守护着一处……连族内典籍都语焉不详的古老封印。族中故老相传，封印之下，沉眠着一位在比上古星宫时代更为久远的纪元便已存在的‘古灵’，其名不可知，其力可冰封星辰，其眠……关乎此界冰系法则的平衡。”

他抬起枯瘦的手，轻轻抚摸了一下膝上的胡琴，琴弦无风自动，发出一声极其细微、却仿佛能冻结灵魂的颤音。

“然而，近月以来，封印异动频发。雪原核心区域的温度骤降，连我等久居之人亦觉难以忍受。万里冰层之下，时常传来令人心悸的沉闷律动，仿佛……那沉眠的古灵，正在苏醒的边缘。”寒叟的脸上露出了深深的忧虑，“更令人不安的是，有一股来自外界的、充满污秽与贪婪的力量，正在雪原外围徘徊，试图寻找进入核心区域的方法。他们身上带着与落魂渊那些邪魔同源的气息……”

“圣教。”墨菲斯淡淡接话。

寒叟沉重地点了点头：“他们似乎在寻找某样东西，一样能够撬动封印，或者……与那沉眠古灵产生共鸣的东西。老朽隐约听闻，他们称之为——‘万魔血玺’。”

果然与听风楼的消息对上了。圣教的目标，就是那所谓的万魔血玺，并且将其与霜寂雪原下的古老存在联系了起来。

“族中长老耗尽心力占卜推演，只得出模糊的启示：雪原之劫，非我族能力所能化解。唯一的变数，指向南方，指向……您。”寒叟的目光再次聚焦在墨菲斯身上，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恳求，“墨前辈，老朽自知冒昧，但封印若破，古灵苏醒，无论其意图善恶，必将引动天地剧变，冰系法则失衡，首当其冲便是极北亿万生灵，继而席卷整个修真界！望前辈……念在苍生……”

“苍生与我何干？”墨菲斯打断了他，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我只是个开酒馆的，维护世界和平不在我的业务范围。”

寒叟闻言，脸上并未露出失望，反而像是早有预料。他沉默了一下，再次开口，声音更加低沉：“前辈……那沉眠的古灵，其力量本质，或许……与‘混沌初开，阴阳未判’之时有关。族中最古老的札记残篇曾隐晦提及，它并非此界原生之灵，而是在一场波及诸天万界的古老大战中，坠落于此，被迫陷入沉眠。”

混沌初开？古老大战？

墨菲斯敲击扶手的手指微微一顿，眼中第一次露出了些许真正意义上的兴趣。这可比什么深渊、圣教听起来有意思多了。

寒叟捕捉到了他这一丝细微的变化，继续加重筹码：“若前辈愿往雪原一行，无论能否化解危机，我族愿将世代守护的一件信物奉上。此物虽无甚大用，却是与那古灵同时坠落之物，或许……能对前辈探究其来历有所帮助。”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物。那并非想象中光华四射的宝物，而是一块巴掌大小、通体黝黑、表面布满不规则孔洞、仿佛被岁月严重侵蚀的奇异金属碎片。碎片没有任何能量波动，看起来就像一块普通的陨铁废料。

然而，当这块碎片出现的瞬间，墨菲斯的目光骤然锐利了起来！他一直慵懒靠在摇椅上的身体，甚至微微前倾了一丝！

他盯着那块碎片，看了足足三息，才缓缓靠了回去，脸上恢复了那副懒散模样，但眼神深处，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深邃。

“混沌息壤……的边角料？”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他重新看向寒叟，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东西我收下了。雪原，我会去看看。”

寒叟闻言，一直紧绷的身体终于松弛了下来，仿佛卸下了千钧重担。他双手颤抖着，将那块黝黑碎片恭敬地放在旁边的石桌上，然后起身，对着墨菲斯深深一躬。

“多谢前辈！老朽代雪原万千生灵，谢过前辈！”

墨菲斯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寒叟不再多言，抱起胡琴，再次步履蹒跚地离开了后院，身影很快消失在通往前厅的门口。

后院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伙计们都看着石桌上那块毫不起眼的黑色碎片，又看了看似乎陷入思索的老板，心中充满了好奇与疑惑。就这么一块破铁片，竟然能让老板改变主意？

墨菲斯伸手拿起那块碎片，在指尖摩挲着，感受着其中那微弱到极致、却本质高得吓人的混沌气息，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

“混沌息壤……没想到在这种小地方，还能碰到与‘原初之战’沾边的东西……”

“看来这趟雪原，是非去不可了。”

他收起碎片，目光扫过一脸求知欲的伙计们，懒洋洋地道：

“收拾一下，准备出差。”

“这次目的地，极北，霜寂雪原。”

“记得多带点厚衣服，那边……估计挺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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