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馆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壁炉的火焰依旧跳动,却驱不散那灰衣人——“晦明”带来的、源自无尽虚空的冰冷质询。
两个问题,直指核心。
力量的源头,存在的意义。
这并非寻常的打探或挑衅,更像是一种基于某种古老准则的、近乎哲学层面的审视。影渊,果然如苏月白情报中所说,行为模式难以捉摸。
墨菲斯看着晦明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并没有立刻回答。他端起酒碗,又慢悠悠地喝了一口,喉结滚动,吞咽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放下酒碗,他忽然站起身,走向壁炉。
晦明的目光随着他移动,身体依旧保持着那种极致的收敛状态,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仿佛一尊凝固的雕像。
墨菲斯没理会他,自顾自地用火钳从壁炉边缘扒拉出两个黑乎乎、表皮有些焦裂的东西——那是侯三之前偷偷埋进去烤的红薯。他用火钳夹起一个,在手里掂了掂,感受着那烫手的温度,然后转身,看向晦明。
“力量的源头?”墨菲斯拿着那个烤红薯,走到晦明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下,随手将红薯抛了过去,动作自然得像是给熟客递酒。
晦明下意识地伸手接住。滚烫的红薯在他手中,那足以隔绝能量、收敛气息的伪装,似乎对这纯粹物理的热量毫无作用。他握着红薯,感受着掌心传来的灼热,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近乎错愕的波动。这与预想中剑拔弩张、或是高深莫测的回答截然不同。
“就像这个红薯,”墨菲斯拿着另一个,一边剥着焦黑的外皮,露出里面金黄冒热气的瓤,一边用平淡的语气说道,“它熟了,能填饱肚子,带来温暖。你会去问这热量是来自壁炉里哪一块特定的木炭,还是来自更早之前照耀这片大地的哪一缕阳光吗?”
他咬了一口香甜软糯的红薯,满足地眯起眼:“没必要。你只需要知道,它现在能用来果腹,就够了。”
他看向晦明,眼神平静无波:“我的力量就在那里,如同呼吸,如同本能。它源于我存在的本身,仅此而已。至于更早的‘因’,追溯起来太麻烦,我没兴趣。”
这个回答,看似随意,甚至有些粗俗,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他将力量的源头归于自身存在的本质,否定了任何外在的、可追溯的传承或赐予,这本身就是一种极致自信与强大的体现。
晦明握着依旧滚烫的红薯,沉默着。他似乎在消化这个出乎意料的答案,那双虚空般的眼眸中,有细微的光芒流转,像是在进行着某种复杂的推演或判断。
墨菲斯几口吃完自己那个红薯,拍了拍手,继续回答第二个问题:“至于我的存在,于平衡何意?”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以及夜色中那些依旧潜伏的、属于影渊或其他势力的“生面孔”。
“平衡?”他轻笑一声,带着一丝淡淡的嘲弄,“谁定义的平衡?是天机阁那群自以为能拨弄命运琴弦的老古董?是你们影渊基于某种古老教条的判断?还是这天地间某种不言自明的规则?”
他转过身,目光再次落在晦明身上,这一次,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并非刻意释放,却仿佛是整个空间都在向他倾斜。
“我开我的酒馆,卖我的酒,守护我想守护的一方安宁。有人来砸场子,我就把垃圾清理出去。有人想破坏这份安宁,我就把伸过来的爪子剁掉。”他的语气依旧平淡,但话语中的内容却带着凛冽的寒意。
“如果这破坏了某些人定义的‘平衡’……”墨菲斯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桀骜的弧度,“那就让‘平衡’来适应我,而不是我去适应那所谓的‘平衡’。”
“我的存在,就是我的道理。我的酒馆,就是我的秩序。若这秩序与你们影渊维护的‘平衡’相悖……”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流露出的意味,已经不言自明——那就各凭手段。
晦明静静地听着,手中的红薯热度渐渐消散。他低头看了看那平凡无奇的食物,又抬头看了看眼前这个气息内敛、却仿佛蕴含着崩天裂地之能的酒馆老板。
良久,他再次微微躬身,将那已经不再烫手的红薯轻轻放在身旁的一张空桌上。
“阁下的回答,‘晦明’已收到。”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平淡,听不出是满意还是不满,“影渊会基于您的态度,进行后续评估。”
说完,他不再停留,身形如同融入阴影般向后滑去,酒馆的门无声开启又闭合,他的身影已然消失在门外的夜色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有桌上那个孤零零的烤红薯,证明着刚才并非幻觉。
墨菲斯走到桌旁,拿起那个红薯,剥开皮,咬了一口。
“嗯,火候刚好,就是有点凉了。”
他三两口吃完,拍了拍手上的灰,仿佛刚才只是一段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他走到柜台后,将那枚关于影渊的玉简收起,目光再次投向窗外。
“评估?”他低声自语,摇了摇头,“随便吧。只要别耽误我喝酒睡觉就行。”
他吹熄了柜台上的油灯,酒馆彻底陷入黑暗与寂静。
只有窗外遥远的夜空中,几颗寒星闪烁,如同沉默注视的眼睛。
而清风镇的暗流,似乎因为影渊观察者的这次正式接触,变得更加汹涌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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