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收回目光,专注地蒸制凉皮。新借来的大铁盘比之前那个更薄,导热更好,蒸出来的凉皮晶莹剔透,韧性十足。她手法娴熟,一张蒸好揭下,另一张面浆已经倒进盘中,循环往复,灶上的蒸汽几乎没断过。
到太阳西斜时,成果已经相当可观。
竹匾里整整齐齐码放着近百张凉皮,像一层层淡黄色的玉片,在夕阳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三个新洗刷干净的陶罐里,装满了红亮诱人的辣油,盖着油纸扎紧,香气被封在里面,只在缝隙间漏出丝丝勾人的辛香。
剩下的二十张凉皮,苏知娴打算今晚蒸完——这样明天一早就能直接装车。
“娘,歇会儿吧。”明远端来一碗温水,“您从早上忙到现在了。”
苏知娴接过碗,一口气喝了大半,这才觉得喉咙的干渴缓解了些。她看着大儿子眼里的关切,心里柔软:“娘不累。倒是你,账算得怎么样了?”
明远从怀里掏出账本,翻到今天那页:“都记清楚了。今天实际用掉面粉十二斤,按市价六十文;油用了一斤二两,约莫四十文;辣椒、花椒这些调料算二十文;柴火算五文……原料成本一共一百二十五文。”
他顿了顿,继续道:“但咱们实际产出,按契书价格算,值六百五十文。净利……五百二十五文。这还没算辣油的利润。”
一天净赚五百多文!
饶是苏知娴早有心理准备,听到这个数字还是心头一跳。她看向明远,少年脸上有疲惫,但更多的是兴奋和自信。
“你算得对。”她温声道,“但账不能只算原料。往后若请人帮忙,工钱要算进去;工具损耗要算;若是租铺子,租金也要算……这些,娘以后慢慢教你。”
明远重重点头:“我记下了。”
晚饭是简单的野菜粥和中午剩下的肉夹馍。但每个人都吃得很香——这是用自己双手挣来的饭食,每一口都格外踏实。
饭后,苏知娴继续蒸最后的凉皮。苏语棠则开始调制明天要交付的辣油——她要确保每一罐的风味都稳定一致。
“油温一百八十度左右下辣椒……不能太高,会焦……”她踩在小凳上,小脸被灶火映得通红,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在进行一项神圣的仪式。
明远带着弟妹清洗工具、打扫灶间。破屋虽旧,但被收拾得井井有条。
夜深了,油灯再次亮起。最后一张凉皮蒸好时,已近亥时。
苏语棠伸了个懒腰,骨头发出轻微的“咔吧”声:“终于……搞定了。娘,我觉得咱们需要一个计时工具。光靠数数和看天色,太不精确了。”
“等有了闲钱,买个沙漏。”苏知娴也累得够呛,腰背酸疼,但看着满屋的劳动成果,心里是满满的成就感。
两人正说着,院门外忽然传来了极轻微的脚步声。
不是翠花婶——翠花婶的脚步重。也不是村里那些好奇的村民——他们不会这么晚来。
苏语棠瞬间警觉,对苏知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悄无声息地溜到窗边,透过破缝往外看。
月光下,两个黑影正趴在院墙外,探头探脑地往院里张望。看身形,像是两个半大少年。
苏语棠眯起眼,认出其中一个是村里有名的二流子刘癞子的儿子,另一个……像是苏老三家那个不成器的侄子。
她退回苏知娴身边,压低声音:“墙外有俩小崽子,鬼鬼祟祟的,八成是来探虚实的。”
苏知娴脸色微沉,正要说什么,苏语棠却咧嘴一笑:“交给我。”
她走到水缸边,舀起一大瓢水,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猛地拉开门,将那瓢水用力泼了出去!
“哗啦——”
“哎哟!”
墙外传来惊叫和落荒而逃的脚步声。
苏语棠站在门口,叉着腰,用稚嫩的童音大声说:“哪来的野猫野狗!再敢来,泼你们洗脚水!”
黑暗中,逃跑的脚步声更急了。
关上门,苏语棠拍拍手:“搞定。这种小喽啰,吓唬一下就行。不过……”她看向苏知娴,“这说明老宅那边,已经开始行动了。”
次日辰时,王掌柜的马车准时出现在破屋外。
今日来的除了昨日那个小伙计,还有账房陈先生。王掌柜本人没来——毕竟只是第一次交货,他还不需要亲自到场。
苏知娴早已将货物准备妥当。一百张凉皮用洗净的芭蕉叶分层隔开,整整齐齐码放在两个大竹篮里,上面盖着湿布保持水分。三罐辣油用油纸封口,麻绳捆扎得结实,罐身还贴了苏知娴手写的“苏记”二字红纸——这是昨晚苏语棠提议的,简陋,但已经有了品牌意识的雏形。
陈先生验货很仔细。他先随机抽了五张凉皮,对着光看厚薄、透明度,又用手轻轻拉扯测试韧性,最后还撕了一小条尝了尝口感。
“嗯,厚薄均匀,柔韧适中,口感爽滑。”他微微颔首,看向苏知娴的眼神多了几分尊重,“苏娘子做事,当真一丝不苟。”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