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远点头:“家中有父亲留下的旧书,学生闲暇时读过。”
“《诗经》呢?”
“读过风、雅部分,颂还未读完。”
“《尚书》?”
“读过《尧典》《舜典》《大禹谟》几篇。”
“《礼记》?”
“读过《曲礼》《檀弓》。”
一问一答,明远对答如流。林夫子的神色越来越惊讶——这些书,寻常学童要三五年才能通读,明远入学不过三月,竟已有如此根基。
“你何时开始读书的?”林夫子问。
“父亲在世时,教过《三字经》《百家姓》。父亲去世后……是母亲教我认字,后来我自己看书。”明远说到母亲时,眼神柔和了些,“家里有父亲留下的几十本书,我都看过了。”
几十本书,对于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来说,已是浩如烟海。更难得的是,他不仅读了,还读懂了。
林夫子沉吟良久,忽然说:“明远,你可知童生试在何时?”
“明年二月县试,四月府试。”明远答得很快。
“你想参加?”
“想。”明远毫不犹豫,“学生想早日取得功名,为母亲分忧。”
林夫子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院子里嬉戏的学童,背对着明远说:“以你如今的进度,明年二月县试,把握几何?”
明远实话实说:“学生不知。但定当尽力。”
“若有人指导呢?”林夫子转过身,目光炯炯,“老夫不才,教过的学生中,有三人中了秀才,一人中了举人。你可愿每日放学后,留堂一个时辰,老夫单独指点你备考?”
明远愣住了。
林夫子单独指导,这是多少学童求之不得的机会!更何况,夫子的束修向来不菲……
“夫子,”明远声音有些干涩,“学生家境……”
“免费。”林夫子打断他,“老夫教你,分文不取。”
这个消息,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在学堂里激起了涟漪。
午休时,明远坐在角落的石墩上,打开妹妹准备的竹盒饭。饭菜还温着,猪肉脯的香气混着栗子鸡的浓香,引得旁人频频侧目。
孙文瑾凑过来,眼巴巴地看着那盒饭:“明远,你这午饭……也太丰盛了吧?”
明远笑笑,夹了块猪肉脯给他:“尝尝,我娘做的。”
孙文瑾接过,放进嘴里嚼了嚼,眼睛瞪圆了:“这、这是肉?怎么这么薄这么香!”
陈胖子也闻香而来,腆着脸问:“能、能给我尝一块吗?”
明远也不吝啬,给围过来的几个同窗都分了一小块。一时间,赞叹声四起。
“真好吃!”
“我娘昨天也买了,可贵了,一两要二十文呢!”
“明远,你娘真厉害!”
明远安静地吃着饭,心里却想着夫子的话。免费指导……这份厚爱,他该如何回报?
下午的课,林夫子讲《诗经·小雅·蓼莪》。讲到“哀哀父母,生我劬劳”时,夫子特意看了明远一眼:
“父母生养之恩,重于泰山。为人子者,当以孝为先。这孝,不只是衣食奉养,更是要立身行道,光耀门楣——这才是对父母最大的回报。”
这话,像是专门说给明远听的。
放学时,林夫子果然留下明远。其他学童陆续离开,陈胖子临走时,破天荒地跟明远打了招呼:“明远,明天见。”
孙文瑾更是拍拍他的肩:“好好学,给咱们学堂争光!”
人都走光了,学堂里只剩下夫子和明远。林夫子从书柜里取出一沓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这是历届童生试的试题,还有几篇范文。”夫子说,“你拿回去看,明日我们从头讲起。”
明远双手接过,深深一揖:“谢夫子栽培。”
“不必谢我。”林夫子摆摆手,“老夫教书三十年,见过不少聪慧的,也见过不少勤勉的。但像你这样,既聪慧又勤勉,更难得的是心性纯正、知恩图报的……不多。”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你母亲不容易。你好好读书,早日成才,便是对她最好的报答。”
“学生明白。”
从学堂出来,天色已近黄昏。秋日的夕阳把青石镇的屋檐染成暖金色,街边的小贩开始收摊,炊烟从家家户户的烟囱里升起。
明远抱着那沓珍贵的资料,脚步轻快地往家走。路过天香楼时,正碰见王掌柜送客人出来。
“明远!”王掌柜叫住他,笑呵呵地说,“正要找你娘呢。府城那二十盒礼盒,客人收到后赞不绝口,又追加了三十盒!还问有没有更精致的——说要送知府大人的年礼!”
明远心中一喜:“王叔,我娘在家,您去说吧。”
“好好好!”王掌柜搓着手,“对了,林夫子题的字,雕花匠人已经刻好了样板,明日拿给你娘看。‘孝义传家’四个字,林夫子的亲笔!到时候往礼盒上一印,咱们这猪肉脯,可就是文人雅士都认的‘雅物’了!”
回到家,院子里依然忙碌。但今天的忙碌里透着喜庆——李嫂的大嗓门老远就能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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