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薄雾还缠绕着村后的山林,苏家新宅的灶间已经飘出不一样的香气——不是寻常的粥饭香,而是一种清冽中带着微甜的鲜香。
苏知娴正在处理昨天明轩从后山挖回来的春笋。鲜嫩的春笋还沾着晨露,剥去层层笋衣,露出象牙般嫩白的笋肉。她将笋肉切成滚刀块,在清水里焯过,去除涩味。焯笋的水不能倒,留着有妙用。
另一口锅里,她熬着猪油——这是做“油焖春笋”的关键。肥厚的猪板油切成小块,下锅小火慢熬。油脂在锅底“滋滋”作响,渐渐融化,清澈的猪油慢慢积聚,焦黄的油渣浮起,散发出浓郁的荤香。
“这味道,绝了。”苏语棠蹲在灶膛前,往灶里添了根细柴,“让我想起以前学校后街那家小馆子的猪油拌饭。”
苏知娴用笊篱捞出油渣,撒点盐递给孩子们当零嘴。油渣金黄酥脆,咬下去“咔嚓”作响,油脂的香气在口中化开,明轩吃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熬好的猪油舀出一勺,重新热锅。焯好的笋块沥干水,下锅翻炒。“滋啦——”水汽蒸腾,笋块在热油里迅速收紧,边缘泛起微黄。苏知娴淋入酱油、少许糖,再倒入刚才焯笋的水,刚好没过笋块。盖上锅盖,转小火慢慢焖。
“这道菜讲究火候。”她对旁边观摩的静姝解释,“火大了容易焦,火小了不入味。得让汤汁慢慢收进笋里,直到每一块都油亮饱满。”
等待的工夫,她开始准备早餐。昨儿做豆腐剩的豆渣加些面粉、葱花,调成糊状,在平底锅里摊成薄饼。豆渣饼煎得两面金黄,配上刚熬好的小米粥,一碟腌萝卜,简单却丰盛。
辰时初,油焖春笋好了。揭开锅盖的瞬间,浓郁的鲜香扑鼻而来——是笋的清香、猪油的醇香、酱油的酱香完美融合。汤汁已经收得浓稠油亮,每一块笋都裹着琥珀色的酱汁,在晨光里诱人至极。
苏知娴撒上一把葱花点缀,先夹了一块给静姝:“尝尝。”
笋块入口,外层带着酱汁的咸甜,内里却保留了春笋的脆嫩和特有的清甜。猪油的润泽让口感更加丰腴,却不油腻。静姝小口吃着,眼睛亮起来:“好吃!比肉还好吃!”
明轩已经迫不及待地自己夹了一大块,烫得直哈气:“娘,这个能拿到镇上卖吗?”
“能是能,但春笋就这一季。”苏知娴又给每人分了些,“过半个月就老了。”
正说着,院门被敲响了。是村里的跑腿小子铁柱,喘着粗气递过来一封信:“苏、苏娘子!镇上天香楼的王掌柜,托人捎来的!”
苏知娴心里一动。王掌柜这时候来信,多半和之前商量的事有关。她给了铁柱两个铜板,孩子欢天喜地地跑了。
拆开信,王掌柜的字迹一如既往地端正:
苏娘子台鉴:
闻令郎高中童生,甲等第三,可喜可贺!近日店中常有客问及贵家凉皮、肉脯,尤有数位府城客商尝过后,欲大批采买肉脯,销往外地。
愚意以为,苏记招牌已渐有声名,若拘于青石镇一隅,实为可惜。今镇东主街有铺面一间,原为布庄,两开间门面,后带小院,位置极佳。租约下月期满,东家愿以年租十二两之价续租。
若娘子有意,可采取合作之策——愚出店面、人手,娘子出手艺、配方,所得利润四六分成(娘子占六)。具体细则,可面谈详商。
此事不急,娘子可细思量。三日后逢集,若得闲,可来店中一叙。
顺颂春祺。
王德福 敬上
信不长,但每个字都沉甸甸的。
早饭的碗筷收拾干净,油焖春笋还剩小半盘。苏知娴把信摊在堂屋的八仙桌上,一家人围坐过来。
“王掌柜的信,你们都听听。”她把信的内容念了一遍。
屋里安静了片刻。
明远第一个开口:“年租十二两……这比青石镇现在的店贵了三倍。”
“但位置好。”苏语棠指着信,“镇东主街,那是青石镇最热闹的地方。两开间门面,也比现在的大。后带小院,能做厨房、仓库,还能住人。”
静姝细声问:“四六分成,娘占六成……这是好事吗?”
“表面看是好事。”苏知娴轻声道,“王掌柜出店面、出人手,咱们出手艺和配方,拿六成利润,好像占了便宜。但细想——十二两的年租是固定成本,不管生意好坏都得付。人工、原料、杂费,这些都要从利润里出。如果生意不好,咱们这六成可能还没现在青石镇小店赚得多。”
她顿了顿:“但如果生意好……这铺面能做堂食,能卖凉皮、肉脯,还能做炒菜、点心。位置好,客流量大,收入可能是现在的几倍。”
明轩听不懂这些,但捕捉到关键词:“那咱们是不是能赚很多钱?”
“可能赚很多,也可能赔钱。”苏知娴实话实说,“做生意有赚有赔,没有稳赚不赔的买卖。”
“那……接不接?”明轩眼巴巴地问。
苏知娴没有马上回答。她看向苏语棠,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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