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店被砸的第三天，苏知娴决定重新开业。

“货不够，就少卖点。”她一边将新熬的辣油装坛，一边对周嫂子说，“肉脯只上蜜汁和黑椒两种，辣油限量，凉皮暂时不卖。”

“可是东家，”周嫂子脸上还带着淤青，“黑虎帮要是再来……”

“再来再说。”苏知娴盖上坛盖，“咱们不能因为怕，就不过日子了。”

话是这么说，但所有人都绷着一根弦。荷花和杏花在擦柜台时手都在抖，周嫂子不时往门外张望，连街坊路过都加快脚步，生怕沾上是非。

唯有苏语棠，搬了个小凳坐在门口，捧着一碗桂花糖水芋圆，吃得津津有味。

“你不怕？”明轩蹲在她旁边，小声问。

“怕什么？”苏语棠舀起一颗芋圆，软糯Q弹，甜香满口，“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你哥就挺高。”

明远站在柜台后记账，闻言无奈地看了她一眼。

午时初（中午十一点），第一批客人来了——是李大勇和几个工友。他们听说老店重开，特意来捧场。

“苏娘子，来三斤肉脯，两罐辣油！”李大勇嗓门洪亮，“给兄弟们加餐！”

“好嘞。”苏知娴笑着应了，麻利地称重包装。

铺子里渐渐有了人气。街坊们见黑虎帮没再来，也试探着进来，买点肉脯辣油。生意虽不如从前，但总算开了张。

就在气氛渐好时，门外忽然一暗。

一个人影堵住了店门。

独眼彪。

他只一个人来，穿着褐色短打，腰里别着把短刀，左眼的黑布让他看起来格外凶戾。他就那么站着，铺子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客人们屏住呼吸，悄悄往外挪。李大勇和工友们站起来，挡在柜台前。

“彪爷。”苏知娴放下手里的秤，走到前面，“您有何贵干？”

独眼彪没看她，独眼扫过铺子——货架上稀稀拉拉摆着些货，柜台是新修的，地上还有没清理干净的木屑。最后，他的目光落在门口吃芋圆的小女孩身上。

苏语棠抬起头，眨巴着眼睛看他，嘴角还沾着糖水。

“苏娘子，”独眼彪终于开口，声音沙哑，“我的人，还在牢里。”

“那是他们夜闯民宅，咎由自取。”苏知娴不卑不亢。

“咎由自取？”独眼彪笑了，笑意却没到眼底，“七八个大汉，被个五岁丫头弄得人仰马翻——这话说出去，谁信？”

他往前一步，李大勇立刻拦住：“彪爷，有话好说。”

“滚开。”独眼彪看都没看他，独眼盯着苏知娴，“我今天来，不砸店，不打人。就要个说法。”

“什么说法？”

“让我看看，你家这小丫头，到底有多大本事。”独眼彪一字一句，“要是真有本事，我认栽。要是没有……”

他没说完，但意思明白。

这是要逼苏语棠出手，或者，逼她露馅。

铺子里静得能听见针落。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门口那个小小的身影上。

苏语棠放下碗，用袖子擦了擦嘴，慢吞吞站起来。

“伯伯，”她奶声奶气地说，“你要跟我玩吗？”

独眼彪看着她，心里那股邪火越烧越旺。就是这个小崽子，泼他豆腐，害他丢脸，还把他七八个手下送进大牢。今天，他非要撕开这张天真无邪的皮，看看底下到底是什么东西！

“玩？”他扯了扯嘴角，“行啊，伯伯陪你玩。”

他伸出手，蒲扇大的手掌朝着苏语棠的肩膀抓来——这一抓用了五分力，寻常五岁孩子，能直接拎起来。

苏语棠“吓得”往后一躲，脚下一绊，“哎呀”一声向后倒去！

独眼彪下意识伸手去捞——

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苏语棠衣领的瞬间，向后倒的小女孩“慌乱”中踢出一脚，脚尖“恰好”勾住了独眼彪的脚踝。

这一勾，看似轻飘飘，却带着一股巧劲。独眼彪只觉脚下一空，重心前倾，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

他到底是有功夫的，反应极快，腰腹用力想稳住身形。可就在这时，倒在地上的苏语棠“手忙脚乱”地想爬起来，小手“无意间”在他腰侧一撑——

“砰！”

独眼彪结结实实摔在了地上，脸朝下，吃了一嘴灰。

铺子里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李大勇等人瞪大了眼，街坊们捂住了嘴，连苏知娴都忘了呼吸。

独眼彪趴在地上，脑子嗡的一声。他不是没摔过跤，但摔得这么莫名其妙，这么……耻辱，是第一次。

他撑地想起身，可腰眼处一阵酸麻——刚才那小手一撑的位置，正是穴位。

就在这时，一只小手伸到他面前。

“伯伯，你摔疼了吗？”苏语棠蹲在他旁边，小脸上满是“关切”，“我拉你起来呀？”

独眼彪看着那只白嫩的小手，再看看小女孩“纯真”的眼神，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上来。

不对劲。这太不对劲了。

但他不能不起。众目睽睽之下，被个五岁孩子拉起来，总比趴在地上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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