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眼彪抱拳:“陈员外,得罪了。今天来,不是冲您,是冲她。”
他指向苏知娴:“苏娘子,我兄弟八个人,被你闺女打伤,现在还下不了床。这笔账,怎么算?”
水榭里响起低低的议论声。
“一个五岁孩子,打伤八个大汉?”
“这独眼彪是不是疯了?”
“我看是想讹钱……”
苏知娴深吸一口气,走到独眼彪面前三步远,站定。
“彪爷,”她声音清晰,不卑不亢,“您这话,民妇听不懂。那晚是有人夜闯民宅,欲行不轨,被官差当场抓获。怎么到了您这儿,就成了我闺女打伤人了?”
“夜闯民宅?”独眼彪冷笑,“我兄弟不过是走错了门,就被你闺女用阴招打伤——这事,街坊邻居都看见了!”
“街坊邻居看见的,是官差从民妇铺子里抬出八个歹人。”苏知娴一字一句,“人证物证俱在,案卷还在县衙存着。彪爷若觉得冤枉,大可去击鼓鸣冤,请县老爷明断。”
这话噎得独眼彪说不出话来。去县衙?那案卷上白纸黑字写着“夜闯民宅”,他去就是自投罗网。
“好,就算那晚是误会。”独眼彪换了个说法,“那前天在铺子里,你闺女把我撂倒,又把我提起来——这总是事实吧?”
水榭里一片哗然。
“独眼彪被个五岁孩子撂倒?”
“还提起来了?这……”
“我那天在场!”有个掌柜忍不住开口,“是小草那孩子‘不小心’绊了一下,彪爷自己没站稳。孩子好心去扶,怎么就成了撂倒提起了?”
“就是!”另一个布庄老板附和,“我们都看见了,是彪爷脚滑!”
舆论一边倒。独眼彪脸色铁青,他没想到,那天的事被传成这样——不是他丢脸,是他“脚滑”,孩子“好心”。
苏知娴抓住时机,继续说道:“彪爷,民妇是个寡妇,带着四个孩子,在镇上做点小生意,只为糊口。从不敢得罪谁,更不敢招惹是非。可您三番五次上门,要收‘平安钱’,不给就砸店、伤人、堵门。”
她转向在座的客人,声音里带上哽咽:“诸位老爷评评理。‘平安钱’从无此规,分明是勒索。民妇不给,便遭报复。这青石镇,还有王法吗?”
这话说得悲切,又占着理。在座的多数是正经商人,对黑虎帮早有不满,此刻纷纷开口:
“独眼彪,你也太过分了!”
“苏娘子一个妇道人家,容易吗?”
“陈员外,这事您得管管啊!”
陈员外适时开口:“彪爷,苏娘子说得在理。你收‘平安钱’,本就于法不合。若再纠缠,休怪陈某人不讲情面。”
他顿了顿:“吴主簿也在这儿,县衙的典史也在。要不要请他们评评理?”
独眼彪看向吴主簿——后者端着茶盏,眼皮都没抬,显然不想管。
又看向典史——典史正专心吃蛋黄酥,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他明白了。今天这一局,他输定了。
陈员外表明了态度,县衙的人不想掺和,在座的商人都站在苏知娴那边。他再闹下去,就是自取其辱。
“好,”独眼彪咬牙,“今天给陈员外面子。但是——”
他盯着苏知娴:“苏娘子,山不转水转。咱们,走着瞧。”
放完狠话,他带着人走了。
水榭里安静了一瞬,随即响起安慰声。
“苏娘子别怕,有陈员外做主呢。”
“对,我们都看着,他不敢乱来。”
苏知娴一一谢过,退回后厨。一进去,腿就软了,扶着灶台才站稳。
“娘!”静姝赶紧扶她。
“没事。”苏知娴摆摆手,“就是……有点累。”
不是身体累,是心累。跟这些人周旋,每一句话都得掂量,每一个表情都得算计。
陈管家走进来,递上一个红封:“苏娘子,这是今日的工钱。员外说,你做得很好。”
红封沉甸甸的,显然不止工钱。
“替我谢谢员外。”苏知娴接过。
“员外还让我带句话。”陈管家压低声音,“独眼彪不会罢休,但他今天丢了这么大的脸,短时间内不敢明着来。你趁这段时间,把生意做稳,多交朋友。朋友多了,路就好走。”
“民妇明白。”苏知娴真心实意地行礼,“多谢员外,多谢陈管家。”
茶会结束,收拾妥当,已是午后。
苏知娴带着孩子们回家。路上,明远忍不住说:“娘,您今天真厉害。”
“厉害什么?”苏知娴苦笑,“不过是借势罢了。借陈员外的势,借各位老爷的势,借王法的势。若没有这些势,我一个寡妇,拿什么跟他斗?”
“可您借到了。”明远认真道,“夫子说,‘君子性非异也,善假于物也’。能借到势,就是本事。”
苏知娴摸摸他的头:“你读的书,真没白读。”
回到家,苏语棠正在厨房熬汤——用茶会剩下的边角料:肉丸子碎、藕节、骨头,熬了一锅浓白的汤,撒上葱花,香气扑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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