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客栈窗棂时，明远还在沉睡。

他太累了。院试那日的紧绷、一整日的奋笔疾书、考后的精神松弛，让他睡得像块石头。苏知娴轻手轻脚推开房门，见他睡得正香，又悄悄退了出来。

大堂里，林夫子正在收拾行李。同窗们也都整装待发——他们要回青石镇了，院试放榜要等半个月后，在府城干等不如回去。

“苏娘子，你们真不一起走？”赵文清问。他眼圈发黑，显然没睡好。

“我们再多留一日。”苏知娴微笑，“明远累了，让他歇歇。我们也想好好逛逛府城。”

“也好。”林夫子点头，“那我们就先回了。放榜的消息，县学会第一时间知道。若是中了……”他顿了顿，“我在县学等着给你们道喜。”

“谢夫子。”

送走夫子一行人，客栈安静下来。苏知娴回到大堂，看见苏语棠（小草）正趴在柜台上跟掌柜聊天。

“掌柜的，府城最有名的酒楼是哪家？”

“那得数‘八宝楼’！”掌柜的来了精神，“他家的烤鸭可是一绝，皮脆肉嫩，用薄饼卷着吃，配上甜面酱和葱丝……啧啧。”

“那点心铺呢？”

“‘三味斋’、‘瑞福祥’都不错。不过要说新鲜花样，还得看‘玲珑阁’，他家点心做得精巧，就是贵。”

苏语棠一一记下。转头看见娘，咧嘴一笑：“娘，咱们今天去尝尝？”

“等你哥醒了再说。”

明远一直睡到巳时（上午九点）才醒。睁开眼，阳光满屋，他愣了愣神——考试结束了，真的结束了。

下楼时，家人们都在大堂等他。桌上摆着热腾腾的包子、小米粥、酱菜。

“哥，你醒啦！”明轩第一个冲过来，“我们都等你半天了！”

“怎么不叫醒我？”明远有些不好意思。

“让你多睡会儿。”苏知娴盛了碗粥，“今天咱们哪儿也不去，就逛逛府城，好好放松放松。”

吃完早饭，一家人出了客栈。天气晴好，冬日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府城的街道比前几日看起来更鲜活——没了赶考的紧张，连空气都显得轻松。

“先去哪儿？”明轩左顾右盼。

“先去文庙。”明远说，“来府城考试，该去拜拜。”

府城文庙比青石镇的大得多，红墙黄瓦，殿宇巍峨。大成殿里供奉着孔子像，香火缭绕。明远郑重上了炷香，静立片刻。苏知娴也带着孩子们拜了拜——不管信不信，图个心安。

从文庙出来，沿着东大街慢慢逛。静姝惦记着墨香斋，一行人又拐了过去。

陈掌柜见他们来，笑道：“考完了？”

“考完了。”明远行礼。

“看你气色不错，想来考得顺利。”陈掌柜从柜台下拿出个小锦盒，“这个给你妹妹。”

静姝打开，是一套上好的颜料——石青、石绿、朱砂、赭石……都用小瓷盒装着，颜色纯正。

“这太贵重了……”

“冯老的学生，不算贵重。”陈掌柜摆摆手，“好好画，下次我来青石镇，要看你用这些颜料画的画。”

“一定！”静姝重重点头。

出了墨香斋，已是午时。明轩肚子咕咕叫：“娘，咱们吃饭吧？去八宝楼？”

“好，去八宝楼。”

八宝楼是栋三层木楼，雕梁画栋，气派得很。门口伙计见他们穿着普通，本有些怠慢，但听说是从青石镇来赶考的，立刻换了笑脸——读书人，谁知道会不会一朝中举呢？

二楼临窗的雅座，能看到半条街景。点了烤鸭、松鼠鳜鱼、清炒虾仁，再加两个素菜，一盆汤。

等菜的工夫，苏语棠溜达到楼梯口看楼下厨房——半开放式的，能看见厨师忙碌。烤鸭在炉子里转着，皮色渐渐金黄；鳜鱼下油锅，“刺啦”一声响；炒锅翻飞，火光窜起。

“看入迷了？”明远走到她身边。

“这厨房真大。”苏语棠感叹，“光灶台就有八个，切菜的、配菜的、掌勺的，分工明确。咱们以后要是开酒楼，也得这么干。”

明远笑了：“你都想这么远了？”

“那当然。”苏语棠认真道，“哥，你要是中了秀才，往后还要考举人、考进士。家里得有个稳定的进项，不能光靠娘一个人撑着。”

明远沉默片刻，轻声道：“辛苦你们了。”

“说什么呢。”苏语棠捶他一下，“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菜上来了。烤鸭果然名不虚传，皮脆得像一层薄冰，肉嫩多汁。薄饼蒸得恰到好处，甜面酱咸甜适口，葱丝辛辣解腻。一家人吃得满手是油，不亦乐乎。

“比青石镇的烤鸭好吃！”明轩腮帮子塞得鼓鼓的。

“那是，人家是专门做这个的。”苏语棠边吃边分析，“不过我觉得，鸭子的腌制还可以改进，香料配比有点问题，后味发苦。”

“就你嘴刁。”苏知娴嗔道，眼里却是笑。

饭后，慢慢溜达到府城最热闹的南市。这里比东大街更繁华，卖什么的都有：绸缎庄、首饰铺、书局、药铺、杂货铺……还有不少小吃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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