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次与得失

从舞台上下来，回到那个狭小的角落，亢奋与紧张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精疲力尽和一种空落落的不真实感。

沈国梁第一时间扯下了头上的红头巾，感觉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他靠在墙壁上，微微喘息，心里五味杂陈。羞耻感依旧存在，但一种奇异的、从未有过的轻松感和……一丝微弱的成就感，混杂其中。他居然在几百人面前，完成了那样一场“表演”。

沈国栋则完全沉浸在成功的喜悦里，他用力拍打着小苏的后背，声音洪亮：“小苏！可以啊！最后跟上来了！我就说你行！” 小苏被他拍得龇牙咧嘴，但脸上也露出了劫后余生般的傻笑，心里充斥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他做到了！他竟然真的在舞台上没有掉链子！

沈秀娟被沈国栋推着，急切地追问着细节：“怎么样怎么样？台下反应好吗？掌声热烈吗？评委什么表情？” 她恨不得自己刚才长了两双眼睛。

只有沈墨，依旧安静地坐在轮椅上，仿佛刚才那场关乎“家庭荣誉”和“积分大业”的演出，与她无关。她只是示意小苏帮她拿来了平板电脑，似乎又在记录着什么。

接下来的时间，是漫长的等待和煎熬。一个个节目上台，颁奖环节即将开始。

沈秀娟伸长了脖子，死死盯着舞台方向，嘴里不停地祈祷：“三等奖，至少得有个三等奖吧……优秀奖也行啊……”

沈国梁表面镇定，但不停摩挲着手指的动作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那50分（或者按比例分配的积分）的诱惑力太大了。

沈国栋没心没肺地已经开始琢磨晚上回去让二姐做什么好吃的庆祝了。

小苏则悄悄松了口气，不管得不得奖，他的任务总算完成了，房租优惠应该稳了。

终于，主持人走上了台，拿着获奖名单。

“获得本届‘和谐社区文化节’家庭组三等奖的是——”

不是沈家。

沈秀娟失望地撇了撇嘴。

“获得二等奖的是——”

依旧不是。

沈秀娟的心沉了下去，完了，看来最多就是个优秀奖了。沈国梁的眼神也黯淡了些。

“获得一等奖的是——”主持人故意拉长了声音。

沈秀娟已经不抱希望了。

“——和平里街道，选送的，《丰收锣鼓》，表演者：沈墨家庭！”

一瞬间，沈家角落的空气凝固了。

一等奖？

他们？得了一等奖？

沈秀娟张大了嘴，足以塞进一个鸡蛋。沈国梁猛地站直了身体，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沈国栋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哇！一等奖！我们是一等奖！”他一把抱起身边的小苏，原地转了个圈，吓得小苏哇哇大叫。

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王主任在评委席上，带头鼓着掌，脸上是与有荣焉的笑容。

沈秀娟反应过来，激动得差点从轮椅上蹦起来，抓着沈国栋的胳膊语无伦次：“一等奖！妈！我们是一等奖！50分！不，一等奖肯定不止50分！”

沈国梁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狂喜，整理了一下衣服，对还处于懵逼状态的沈国栋和小苏说：“走，上台领奖。”

沈国栋推着沈秀娟（她坚持要上台），沈国梁和小苏跟在两侧，一行人再次走上了舞台。

聚光灯打在脸上，沈国梁从领导手中接过红彤彤的证书和一个信封（看样子是奖金），他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他面向观众，努力做出沉稳的样子，但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沈秀娟在轮椅上笑得见牙不见眼，不停地对着台下挥手。沈国栋更是直接把证书举过了头顶，像个得了金牌的运动员。小苏站在旁边，看着手里突然多出来的证书和沈国梁塞给他的那个装着奖金的信封，感觉像在做梦。

这一刻，所有的辛苦、争吵、尴尬、紧张，似乎都值得了。

回到后台，沈秀娟迫不及待地抢过证书，反复摩挲着上面烫金的“一等奖”三个字，又抢过信封，捏了捏厚度，眼睛亮得吓人。

“大哥！快看看多少钱！妈说了，创收和积分挂钩！这一等奖，积分肯定少不了！”她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计算自己的收益了。

沈国梁也难掩激动，他清了清嗓子，开始行使项目经理的职权：“奖金具体数额回去再清点，交由母亲统一分配。至于积分，按照项目立项时的原则，根据贡献度……”

“贡献度？”沈秀娟立刻打断他，警觉起来，“大哥，这次能拿一等奖，虽然你前期有贡献，但后期要不是小苏临危受命，要不是我们大家齐心协力，尤其是我的现场指挥……”她开始强调自己的“不可替代作用”。

沈国栋也嚷嚷起来：“我扭得最卖力！掌声都是冲我来的！”

小苏看着瞬间又陷入争功诿过模式的沈家兄妹，刚刚那份获奖的喜悦和集体荣誉感，像被戳破的气球，迅速瘪了下去。他默默地退后了一步。

沈墨看着眼前这熟悉的一幕，轻轻摇了摇头。

荣誉和利益，果然是检验人性的试金石。

刚刚在舞台上那短暂的团结，在实实在在的奖励面前，不堪一击。

她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瞬间压过了争吵：

“奖金，扣除项目成本（服装租赁、顾问费）后，百分之五十归入家庭公共账户，百分之五十由项目组成员按贡献度分配。”

“积分，单独计算。一等奖，奖励80积分。分配方案，参照‘五好家庭’案例，由我裁决。”

“现在，回家。”

争吵戛然而止。

80积分！

这个数字让所有人的呼吸都急促了一下。

但母亲那句“由我裁决”，又像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了每个人头顶。

回去的路上，气氛诡异。沈秀娟抱着证书和奖金信封，眼神闪烁，心里盘算着如何最大化自己的份额。沈国梁沉默不语，显然也在权衡。沈国栋则缠着小苏，兴奋地讨论着将金能买多少好吃的。

沈墨坐在轮椅上，看着车窗外流逝的街景。

一场热闹的比赛结束了。

但沈家四合院关于“名次”与“得失”的较量，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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