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起哄啥?” 陈父的声音突然从人群后传来,像块冰砸进热闹的议论里。他扛着把锄头,裤脚沾着泥雪,冻得硬邦邦的,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他挤过人群,一把抓住麦秋的胳膊,力气大得能捏碎骨头:“庄稼人就该守着土地,考大学是城里人的造化,咱农村娃凑啥热闹?全县那么多考生,你能考上?耽误了工分,年底分不上粮食,全家喝西北风?”
陈母也挤过来,攥着麦秋冻得通红的手。她的手比麦秋的还糙,掌心的老茧是常年洗衣做饭磨的,指关节因为常年泡在冷水里,肿得发亮。“秋啊,听你爹的话。”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根针,扎在麦秋心上,“队里下个月评先进,你好好干活挣个模范,将来当个生产小组长,不比啥都强?那高考是独木桥,多少人摔下去就爬不起来了?你妹妹明年还要上学,家里离不开你。”
麦秋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能握稳镰刀,能刨开冻土,能把麦种捋得整整齐齐,却从来没摸过真正的大学课本。他想起炕席底下的那本《数学手册》,想起李老师的话,想起自己偷偷在煤油灯下写过的作文 —— 题目是《我的理想》,他写想当一名农业技术员,让地里的麦子长得更好。可现在,理想像被雪埋住的麦苗,快要喘不过气了。
广播里的声音还在响,电流杂音里,“报名时间”“考试科目” 的字眼断断续续飘过来。麦秋悄悄抬起头,望向村外那条尘土飞扬的公路 —— 公路尽头是县城,再远是他从没见过的城市。雪还在下,落在公路上,很快就被风吹散。他悄悄攥紧了冻得发僵的拳头,指节泛白,心里那团模糊的火苗,忽然亮了些 —— 也许,他能试试?就算摔下来,至少他试过了。
人群渐渐散了,三叔公叼着烟袋锅往家走,嘴里还念叨着 “不敢信”;二婶子抱着孙子,跟几个妇女讨论着 “谁家娃能考”;王铁牛还想劝麦秋,却被陈父瞪了一眼,只好悻悻地走了。陈父拽着麦秋往家走,锄头在雪地上拖出一道印子。陈母跟在后面,手里攥着麦秋落在地里的那把麦根,悄悄叹了口气。
麦秋走在中间,雪灌进鞋里,更冷了。可他的心里,却有什么东西在慢慢融化,像雪地里的麦苗,快要冒出尖了。他想起炕席底下的那本《数学手册》,想起晓燕 —— 那个高中时总帮他整理笔记的女孩,也许,他可以找她聊聊。
风还在吹,老槐树上的广播喇叭还在 “滋滋” 响,雪地里的脚印很快就被新雪盖住,可有些东西,却在人们的心里,扎下了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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