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花的动作顿了顿,声音有点小:“俺也想你,俺娘说,城里的学校好,将来能考大学,能当干部,不用像俺们这样种地。” 她摸了摸怀里的笔记本,封面有点发烫,“可俺舍不得离开俺爹俺娘,舍不得这片地,俺还想跟你一起编麦秸手作,一起看麦子成熟。”
春播到中午十一点,太阳升到头顶,残雪基本化完了,田埂变得泥泞起来,村民们的鞋上都沾着泥。这时,远处传来自行车的 “叮铃” 声,邻村的二狗骑着辆半旧的 “永久” 牌自行车赶来,车后座绑着个帆布包,包上印着 “XX 砖窑厂” 的字样,他穿着件浅蓝色的的确良衬衫,领口系着风纪扣,袖口还别着支钢笔,在村里显得格外扎眼 —— 他去年冬天进城打工,在砖窑厂当记账员,是村里第一个 “穿的确良、骑自行车” 的年轻人。
“铁牛!麦秋哥!俺回来看看!” 二狗跳下车,自行车还没停稳,就从帆布包里掏出两包 “水果硬糖”,糖纸是透明的,能看到里面橙黄色的糖块,他分给围过来的孩子们,“城里挣钱真不少,俺一个月挣 35 块,比在村里种三亩地还多!这糖是城里百货大楼买的,一毛钱一包,可甜了!”
孩子们抢着要糖,小柱跑得最快,手里攥着糖,剥开糖纸就塞进嘴里,甜得眯起了眼睛:“二狗哥,城里还有啥好吃的?有没有肉包子?”“有!” 二狗得意地说,“城里的包子铺,肉包子一毛钱一个,皮薄馅大,俺每天早上都吃两个!还有油条,五分钱一根,炸得金黄,可香了!”
村民们也围过来,七嘴八舌地问。李婶的丈夫扛着锄头,凑过来问:“二狗,城里住得好吗?有没有电灯电话?冬天冷不冷?”“住的工棚,有电灯,晚上亮堂堂的,比煤油灯强多了!” 二狗比划着,“就是没有电话,要写信得去邮局。冬天有煤炉,不冷,俺还盖着城里买的新棉被,比家里的旧棉被暖和。”
李婶也问:“打工累不累?要不要文化?俺家小柱没读过书,能去吗?”“不累!俺在砖窑厂记账,不用干重活,” 二狗拍着胸脯,“没文化也能去!有体力活,比如搬砖、和泥,一天能挣一块五,就是累点,但不用看天吃饭,每月按时发工资,还能学手艺!” 他特意拍了拍铁牛的肩膀:“铁牛,你赶紧回建筑队!俺听说你要提小组长,管十多个人,将来还能进国营厂,吃商品粮,比在村里种一辈子地强!”
铁牛的脸更沉了,他慢慢掏出口袋里的复工令,信纸已经被汗水浸得有点软,他递给张老根大爷:“张大爷,建筑队让俺 25 号回去,可春播还得三天才能完,这木耧的调节装置…… 小柱他们还没完全学会。” 张大爷接过信纸,手指有点抖,老花镜滑到了鼻尖,他凑到太阳底下看,眉头皱成了疙瘩:“春播是大事,你走了,这木耧要是出了问题,没人能调;可城里的机会也难得,俺们不能耽误你,娃还等着学费呢。”
麦秋也掏出自己的调令,递给周明远。周明远接过信封,手指划过上面的公章,沉默了半天:“这是好事啊,县农技站能让‘京农 2 号’推广到更多村,让更多人受益,比在咱们村强。” 他抬头看着麦秋,眼里满是疑惑,“可你走了,村里的盐碱地改良才刚开始,还有春播后的田间管理,谁来盯?俺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
“我也纠结,” 麦秋叹了口气,把调令折好,放回口袋,“县农技站的王站长说,能给俺配个实验室,有先进的测土仪和种子发芽箱,能研究更好的种植技术;可咱们村的五亩盐碱地,刚把 pH 值降到 7.5,还得观察后续的麦苗长势,还有小柱他们,连基本的病虫害防治都没学会,俺走了,心里不踏实。”
中午十二点,张大妈推着辆小推车送来午饭,车上放着两个大搪瓷桶,一个装着红薯粥,一个装着菜团子,还有一碟腌萝卜干。红薯粥是用窖藏的黄心红薯熬的,加了点小米,熬得黏稠,飘着淡淡的甜香,桶外面裹着层湿毛巾,还冒着热气;菜团子是用白菜和玉米面做的,里面加了点猪油渣,咬一口满是油香;腌萝卜干是去年冬天腌的,脆爽解腻,装在个粗瓷碟里。
大家坐在田埂上吃饭,却没了往日的热闹。张大妈给林小夏递了个菜团子:“小夏,尝尝俺做的菜团子,城里没有这个吧?” 林小夏咬了一口,点点头:“比城里的面包好吃,顶饿,早上到现在都没饿。”
二狗边喝粥边给大家讲城里的新鲜事,手里还比划着:“城里有百货大楼,三层高,里面卖啥的都有 —— 有黑白电视机,放在玻璃柜里,能看新闻和电影;还有自行车,‘永久’‘飞鸽’牌的,要凭票买,可贵了;还有连衣裙,红的、绿的、花的,姑娘们穿得可好看了!” 他还说:“俺们砖窑厂要招五个学徒,包吃包住,一个月给 25 块,想进城的跟俺说,俺帮你们报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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