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山谷腹地深入,空气便越发黏腻如腐血,那股混杂着魔气、死气的污浊煞气,不再是无形的侵蚀,而是化作有形的丝缕,缠上肌肤时带着钻骨的寒意,钻入鼻腔则泛着铁锈与尸臭的混合腥气——比黑瘴林的毒瘴更歹毒,毒瘴蚀体,这煞气却专啃心神,才片刻功夫,陈砚便觉识海隐隐翻涌,似有无数怨魂在嘶吼着要冲出来。
韩立袖袍轻挥,一道淡土黄色的灵光罩住二人,将煞气隔绝在外。他带着陈砚落在三里外一处刀劈斧削的断崖后,崖壁上爬满能吞噬气息的“隐尘藤”,正好做藏身之所。二人同时收敛气息,神识如细丝般探向山谷,视线穿透层层瘴气,终于看清了那片诡异的光幕。
光幕如腐烂的尸皮般微微波动,呈灰黑色,表面无数狰狞面孔此起彼伏——有的眼球凸出,有的獠牙外露,每一张脸都在无声哀嚎,仿佛被生生烙在光幕上。光幕将山谷封得严严实实,却拦不住里面传出的动静:金铁交击的脆响如爆豆,巨兽咆哮震得地面微微发麻,还有一道夹杂着痛苦与狂乱的嘶吼,穿透光幕,在林间回荡。
“是‘万煞炼尸阵’。”韩立的声音比崖壁的岩石还冷,眉头拧成川字,“以古战场积年煞意为骨,掺了南疆炼尸术的阴毒,能把闯入者的气血神魂磨成养料,连法器沾到阵光都会生锈,道基触之必污。布下此阵的,至少是金丹期的邪修,绝非幽冥殿那些跳梁小丑可比。”
陈砚心头一沉,刚要开口,那光幕突然如沸水般剧烈翻滚,“砰”的一声巨响,一道身影如断线的炮弹般被砸飞出来,重重摔在碎石地上,激起漫天烟尘,在地面拖出一道深达半尺的沟壑。
是周莽!
他早已没了当初豪爽的模样:衣衫碎成血布条,浑身伤口深可见骨,鲜血混着黑色的煞气淌在地上,竟在碎石上烧出点点黑斑;脸上、手臂上爬满了暗红色的煞纹,如蜈蚣般扭曲蠕动,每一次呼吸都喷出缕缕黑丝;双目赤红如烧红的烙铁,全然没了神智,只剩下野兽般的凶光。他手中那柄门板宽的巨刀,刀身已变成暗血色,仿佛饮饱了生人血,刀刃嗡鸣不止,竟在主动吸食空气中的煞气。
“吼——”周莽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无视身上的剧痛,猛地翻身站起,巨刀横扫,一道裹挟着黑煞的刀气劈向光幕。“轰”的一声,光幕剧烈荡漾,反震之力将他再次震飞,可他落地后连滚都不滚,又嘶吼着扑了上去,状若疯魔。
光幕内侧,几道幽冥殿修士的身影隐约可见,他们操控着几具浑身覆着黑毛的炼尸——那些炼尸动作僵硬,却力大无穷,拳头砸在地面能崩裂岩石,正狼狈地抵挡周莽的狂攻。更深处,一道比山还庞大的阴影在缓缓蠕动,散发出的气息让崖壁上的隐尘藤都开始枯萎,显然是被打斗惊扰的恐怖存在。
“他被‘将臣煞血’侵体了。”韩立的目光如寒星,死死盯着周莽身上的煞纹,“这是上古炼尸术的禁忌之物,能强行激发潜能,却会一点点吞噬神智,最后把活人变成只知杀戮的煞尸。他的刀也被煞气污染,快成魔刀了。”
“必须救他!”陈砚攥紧拳头,指节发白——周莽是因陈家的地图才落得这般下场,他绝不能见死不救。
“救不了。”韩立摇头,语气斩钉截铁,“此阵会引动闯入者的气血反击,强行破阵,我们先会被煞气缠上;周莽现在敌我不分,我们靠近,他第一个砍的就是我们;更别说阵里那尊古炼尸,一旦被惊动,别说救他,我们都得陪葬。”
话音刚落,光幕内的战局突然变了。那些幽冥殿修士似乎接到了指令,操控着炼尸且战且退,向着山谷深处退去,竟不与疯狂的周莽死磕。周莽咆哮着追了进去,身影瞬间被光幕吞噬,打斗声也渐渐远去。
“他们在引导他。”陈砚的声音发沉,“把他当探路的棋子,或者……唤醒古炼尸的祭品。”
韩立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没错。古炼尸难控,若有周莽这样被煞血侵染的强者当‘引子’,他们能省一半力气。现在强攻是送死,只能从长计议。”他快速权衡,“我回陈家查古籍,看看有没有克制万煞炼尸阵的法子;你留在此地监视,不可靠近十里之内,记录幽冥殿的动向和周莽的状态。”
他指尖一点,一道温润的灵光没入陈砚眉心,化作一枚淡金色的印记:“这是我的神识印记和护身剑气,遇生死危机便激发,能挡筑基后期一击,我也会立刻赶回来。等你剑元的破邪之力更强,或苏瑶的净尘莲能分株,我们再图救援。”
陈砚重重点头:“孙儿明白!”韩立不再多言,化作一道土黄色遁光,如流星般射向天际,转瞬消失。崖壁上只剩陈砚一人,与那片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光幕对峙。
他钻进崖壁的石缝,隐尘藤的叶片自动合拢,将他藏得严严实实。陈砚运转《青禾剑典》,青禾剑元在体内流转,抵御着远处飘来的煞气,目光却一瞬不瞬地盯着山谷。时间在死寂中流逝,光幕时而剧烈波动,传出周莽的咆哮;时而恢复平静,如一头蛰伏的凶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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