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漫过院中的老槐树，把枝桠的影子拓在青石板上，像幅淡墨画。苏瑶就坐在石桌旁展开了浅灰色布料——布料是昨天从集市“老布坊”挑的，粗棉质地却软得贴手，洗过一次后泛着温润的光泽，她用粉饼在布上轻轻画了轮廓，粉线是去年在玄清观剩的，浅粉色细得像蛛丝，不仔细看几乎看不见。

穆云舟端着木盆从井边回来，盆沿沾着些水珠，晃得晨光碎在水面。盆里盛着昨晚剥好的莲子，颗颗饱满得像白玉珠，泛着浅白的光，是他半夜趁苏瑶睡熟时剥的，怕她早上忙不过来。“今天日头足，风也顺，正好把莲子晒透，冬天煮银耳糖水时放些，比蜜还甜。”他把竹席铺在槐树下，竹席是之前晒荷叶用的，竹篾间还留着点荷叶的青痕，然后小心地把莲子一颗一颗摊开，每颗之间都留了指节宽的缝，遇到两颗沾在一起的，就用指尖轻轻分开，连藏在莲心旁的细皮都摘得干干净净。

苏瑶穿针时，指尖被针尖轻轻扎了下，冒出个小红点。她含着指尖笑了笑，刚要捏着线再试，穆云舟已放下木盆走过来，接过针线。他捏着针尾的动作很轻，拇指和食指捏着线尖，对着晨光眯了眯眼——以前在玄清观缝补剑穗，他总嫌线细，如今捏着这棉线，倒比握剑还专注，线穿过针孔时几乎没出声。“小心些，别扎到手。”他把穿好的针线递过去，还顺手帮她理了理线团，把缠在一起的线头轻轻解开，免得缝的时候打结。

苏瑶接过针线，指尖触到他递来的线团，还带着点他手心的温度。她沿着粉线缝衣，针脚细得像米粒，走得又匀又直，每缝几针就用指尖压一下线结，让针脚藏在布缝里。袖口特意缝得宽了两指，穆云舟劈柴时胳膊能舒展开，不会绷得紧；领口则缝成了圆领，比立领更凉快。绣荷叶时，她用绿线细细勾出叶脉，针在布间穿梭，偶尔抬头看一眼穆云舟——他正蹲在竹席旁翻莲子，阳光落在他发间，把发梢染成浅金，连垂在额前的碎发都暖得像化了的糖。

“苏姐姐！穆叔叔！”院门口突然传来小丫的声音，带着点跑调的欢快，还没见人，先听见脚步声“噔噔”地响。小丫提着个小竹篮跑进来，篮沿歪歪扭扭，里面装着半篮野菊花，黄灿灿的，花瓣上还沾着晨露，她的衣角沾了些草屑，羊角辫上的红布条也歪了。“我娘早上在坡上采的野菊花，说晒干了能泡茶，让我送些给你们！”小丫把竹篮举到苏瑶面前，篮子还晃了晃，几朵野菊花掉在石桌上，她连忙弯腰去捡，小手捏着花瓣，生怕捏坏了。

“谢谢小丫，这野菊花真好看，晒干了装在布包里，放在衣柜里还能熏香。”苏瑶笑着放下针线，从屋角拿出个陶盆，里面泡着几根细芦苇——是上次编大篮剩下的，秆子细却韧，正好给小丫编个装野菊花的小筐。穆云舟则去厨房拿了个白瓷盘，盘子边缘有个小缺口，是上次煮鱼汤时碰的，他把野菊花轻轻倒在盘里，放在竹席边一起晒，还帮小丫把衣角的草屑摘下来：“跑这么快，小心摔着。”

苏瑶教小丫编筐时，先把三根细芦苇在石桌上摆成“米”字，当作篮底。“你看，像编辫子一样，用这根芦苇绕着三根底秆转，每绕一圈就把它压在下面，这样编出来才结实，不会散。”她握着小丫的小手，教她捏着芦苇秆，小丫学得认真，小脸绷着，小手捏得有些发白，可编到第三圈时还是错了，芦苇秆缠在了一起。她嘟着嘴，没等苏瑶说话，就自己把编错的地方拆开，重新来，额角渗出了细汗，也顾不上擦。

正编着，院门口传来张婶的声音：“瑶姑娘，在家忙呢？”抬头一看，张婶提着个深褐色陶罐，罐口用红布封得严实，还系着根麻绳，罐身上有个小裂纹，是去年摔的，她一直用着。“我家腌的青菜咸菜好了，给你们装了些，早上配粥、中午就馒头，都爽口。”她把陶罐放在石桌上，掀开红布，一股咸香立刻飘了出来，咸菜是用刚长老的青菜腌的，翠绿色的，还带着点脆劲，上面撒了些芝麻，看着就有食欲。

“张婶您太客气了，正好我们前几天晒了薄荷，是晨露没干时摘的嫩叶，晒了三天，泡出来的茶最清热解暑，您带些回去。”苏瑶起身从屋里拿出个绣着荷花的布包，布包是她以前绣的，边角有些磨损，里面装着晒干的薄荷，叶片还带着青绿色，摸起来干干爽爽的，没有一点潮气。张婶接过布包，凑到鼻尖闻了闻，笑着说：“这薄荷香得很！我家老头子夏天总爱喝薄荷茶，就是嫌集市上买的不新鲜，你这可比集市上的好多了！”

小丫的小芦苇筐编好时，日头已爬到中天，阳光把竹席晒得暖融融的。小筐不大，只有小丫的巴掌大，刚好能装下她带来的野菊花，苏瑶还帮她用绿线在筐边编了朵小雏菊，针脚歪歪扭扭的，却透着可爱。小丫高兴得举着小筐转了圈，野菊花在筐里晃了晃，她跑到穆云舟面前：“穆叔叔你看！苏姐姐教我编的筐！好看吗？”穆云舟笑着点头，伸手帮她把歪了的羊角辫理好：“好看，比集市上卖的还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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