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还沾在院角的薄荷叶上,滚成颗颗小珍珠,风一吹就顺着叶脉滑进泥土里。院门口突然传来“噔噔”的脚步声,小丫攥着个蓝布包跑进来,布包边角磨得发毛,里面裹着的粉棉线轴露了半截,线尾还缠着几根碎绒——是她昨晚跟娘要的新线,特意选了最浅的粉,说要绣朵枣花在芦苇筐上。“苏姐姐!我来学绣花啦!”她人还没到石桌旁,声音先撞进院里,羊角辫上的红布条晃得像团小火焰,眼睛亮得像刚浸过晨露的鲜枣。
苏瑶早已坐在槐树下的石桌旁等她,桌上摆着个旧竹绷——是前几天赶集时从旧货摊淘的,竹条边缘磨得光滑,还留着前主人绣过的浅痕。旁边放着几轴棉线,红的、粉的、绿的绕在木柄上,最边上压着块浅灰色边角布,是做穆云舟夏衫剩下的,布纹里还沾着点没清干净的绿线屑,正好给小丫练手。“先坐会儿,等你穆叔叔把莲子翻完,咱们再学。”苏瑶笑着递过块干净帕子,小丫跑得急,额角渗了细汗,帕子一擦就湿了片。
穆云舟正在院角翻晒莲子,竹席上的莲子摊得匀匀的,颗颗泛着白玉般的光。他手里拿着根细竹耙子,耙齿上缠着点棉线——是苏瑶缝衣时不小心掉的,他没舍得扔,缠在耙子上防滑。“今天日头足,再晒半天就能装罐了。”他轻轻拨弄着莲子,遇到两颗沾在一起的,就用指尖捏开,指腹蹭过莲子干滑的表面,动作轻得怕碰碎。听见小丫的声音,他回头笑:“来得正好,昨天王爷爷托人说,他家枣熟了,让咱们今天去摘,晚了就要被麻雀啄光了。”
小丫一听“摘枣”,立刻把布包往石桌上一放,布包里的线轴滚出来,她慌忙去抓,差点碰倒竹绷。“苏姐姐,咱们先学绣小花,再去摘枣好不好?我要绣朵最大的枣花,绣在我的小筐上,这样装枣才好看!”她凑到苏瑶身边,小手扒着石桌沿,踮着脚看桌上的线轴,眼睛里满是期待。苏瑶笑着点头,拿起一根粉线,剪了半尺长:“先把线剪短些,太长容易打结,穿针时眼睛盯着针尖,手别抖。”
小丫捏着针,手指紧张得发白,针尾太细,她捏了好几次才攥稳,线尖对着针孔戳了三次,要么偏了,要么线软得弯了腰。最后一次,线好不容易凑近针孔,却被风吹得晃了晃,她急得噘起嘴。苏瑶见状,伸手扶住她的手腕,指尖轻轻稳住她的手,“慢慢来,线尖沾点口水,会更硬些。”小丫照做,果然一下就穿进了针孔,她高兴得举着针跳起来,线团滚到地上,穆云舟正好走过来,弯腰帮她捡起来,还帮她理了理缠乱的线:“小心些,别让线打结了。”
教绣花时,苏瑶先用粉饼在布上画了朵小小的枣花,五片花瓣圆圆的,中间点了个浅红点当花蕊。“咱们用‘打籽绣’,绣出来的花瓣鼓鼓的,像真的枣花一样。”她握着小丫的手,教她把线绕在针上,绕两圈后,针尖从线圈里穿过去,轻轻一拉,布面上就出现个小小的线结,像颗迷你枣核。小丫学得认真,起初针脚歪歪扭扭,线结有的大有的小,可她不肯放弃,绣错了就用针尖挑开重绣,手指被针尖轻轻扎了下,也只是含着指尖笑了笑,继续绣。
刚绣完半朵枣花,院门口就传来拐杖“笃笃”敲地的声音。王爷爷拄着根枣木拐杖走进来,拐杖柄磨得发亮,还刻着朵简单的枣花。他手里提着个小竹篮,篮底铺着层枣叶,里面装着几颗红透的枣,枣皮上还沾着点绒毛,看着就甜。“丫头们,枣熟啦,再不去摘,树上的甜枣就要被麻雀啄空了!”王爷爷把竹篮放在石桌上,声音带着点喘,显然是走得急了。小丫立刻伸手拿起一颗枣,在帕子上擦了擦就咬下去,甜汁顺着嘴角流到下巴,她也顾不上擦,含糊地说:“好甜!比去年集市上买的还甜!”
穆云舟从屋角搬出架旧木梯,梯子腿上绑着块粗布,是怕蹭坏墙皮。他把梯子靠在枣树干上,先晃了晃梯子,确认稳了才爬上去。“你在下面接,小心别被枣砸到头。”他伸手够到一根挂满枣的枝桠,指尖捏住枣柄轻轻一掰,“啪”的一声,枣就掉了下来,苏瑶举着芦苇筐接,枣落在筐里,发出“咚咚”的轻响。小丫围着树跑,捡起从树上掉落的枣,有的枣摔裂了口,露出里面浅黄的果肉,她就先塞进嘴里,甜得眯起眼睛。
王爷爷坐在院门口的石凳上,看着他们笑,手里摩挲着拐杖上的枣花:“这树是我年轻时跟老伴一起种的,一晃三十年了,每年都结满枣,吃不完就晒成枣干,冬天煮莲子粥时放几颗,甜得很。”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颗皱巴巴的枣干,递给小丫:“你尝尝,这是去年晒的,比新鲜枣更有嚼头。”小丫接过枣干,放进嘴里慢慢嚼,越嚼越甜,眼睛都亮了。
摘了满满一芦苇筐枣时,日头已爬到中天,阳光把枣晒得暖融融的,透着红亮的光。王爷爷起身走到筐边,伸手又往里面添了几把枣:“多带些回去,新鲜枣吃不完,就像我这样晒成枣干,装在瓷罐里,能吃到冬天。”苏瑶连忙道谢,从筐里挑了几颗最大最红的枣,塞进王爷爷手里:“您也多吃些,刚摘的最新鲜,补补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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