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还凝在竹席的竹篾缝里,沾着昨晚没散尽的枣香,苏瑶拎着只粗陶罐往厨房走时,罐底蹭过青石板,发出轻细的“沙沙”声。罐里装着昨天晒透的枣干,颗颗皱缩着,表皮泛着深褐的光,指尖一碰就能捻下点甜绒——是她昨天守着竹席翻晒了三遍的成果,连最隐蔽的枣缝都晒得干爽,就怕藏了潮气发霉。
“藕放哪儿了?”穆云舟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他手里提着个青布包,布角沾着些荷塘的湿泥,还滴着水。走近了才看见,布包里裹着两根白白胖胖的藕,藕节处还连着浅褐的根须,须上挂着点透明的藕丝,一看就是刚从荷塘泥里挖出来的。“李叔一早就在荷塘边等我,说这是今年头茬嫩藕,挖晚了就老了。”他把布包放在井台边,井水刚打上来,泛着清凌凌的光,正好泡着藕去泥。
苏瑶凑过去看,藕身粗得快赶上她的手腕,表皮还沾着星星点点的黑泥,却透着水润的白。“泡半个时辰再刮皮,泥泡软了好处理。”她回头往灶房走,手里还攥着把小剪刀——昨天挑枣干时,特意把带核的都挑了出来,这会儿要细细剪开枣肉,把枣核剔干净。小丫怕呛着,她得把细节都做周全。
刚把枣干倒进白瓷碗,院门口就传来“噔噔”的脚步声,伴着小丫清脆的喊:“苏姐姐!我来学煮枣茶啦!”人还没进门,她手里的小陶罐先探了出来——是娘用旧的酱菜罐,罐口用红绳系着块布,怕路上洒了。跑进院时,她跑得太急,罐口晃出几滴昨天剩的凉白开,溅在青石板上,晕开小圈湿痕。“苏姐姐你看!我带了罐子,要装满满一罐枣茶回家!”
“先洗洗手,茶马上就煮。”苏瑶笑着递过帕子,小丫的手背上沾了点泥,是跑来时蹭的。灶台上的铁锅已经烧得冒热气,苏瑶把泡软的鲜枣、剔好核的枣干都放进锅里,又铺了两片晒干的荷叶——是上次晒荷叶时特意留的嫩片,叶脉细,煮出来的茶带着清润的荷香。“火要调小些,慢慢咕嘟,等枣肉煮得发皱,茶变成琥珀色就好了。”她一边说,一边把灶里的柴火拨得散些,火苗顿时矮了下去,只在锅底舔着淡淡的红。
小丫踮着脚趴在灶台边,下巴快搁到灶沿上,手里攥着苏瑶给的小竹勺,时不时伸进锅里搅两下。竹勺太小,她得把胳膊伸得笔直才够得到,搅到枣子时,还会轻轻捏一下,看煮软了没。“苏姐姐,枣好像软了!”她抬头喊,眼睛亮得像映了灶火,鼻尖上还沾了点锅沿的灰,苏瑶伸手帮她擦掉,笑着点头:“再等会儿,煮透了才甜。”
穆云舟坐在院角的石凳上刮藕,藕泡在井水里半个时辰,泥都泡软了,他用竹刀轻轻一刮,黑泥就簌簌往下掉,露出雪白雪白的藕身。竹刀是上次编芦苇篮时削的,刃口磨得光滑,不会刮伤藕皮。他把藕放在案板上,切成半指厚的片,每片都从边缘切到三分之二处停住,留着点藕丝连缀,做成夹馅的藕夹。案板上还摆着个青花碗,里面是切碎的腊肉丁——是上次腌的腊肉,切了些肥瘦相间的,和切碎的青菜拌在一起,青菜是早上从陈阿婆菜园摘的,还带着露水的脆劲,拌上点盐和香油,咸香直往鼻子里钻。“一会儿你帮着拌馅,我来炸,油刚炼好,正香。”他抬头对苏瑶喊,手里的藕片已经摆了满满一盘,像叠着的白玉币。
枣茶煮好时,满院都飘着甜香,连院外路过的邻居都探头往里看。苏瑶找了个粗瓷碗,盛了半碗枣茶,放在井台边凉着。“尝尝,小心烫。”她把碗递给小丫,小丫吹了吹,抿了一口,眼睛立刻弯成了月牙:“比娘煮的甜!还有荷叶的香味!我要多煮些,带回家给爹和弟弟喝,弟弟肯定喜欢!”正说着,院门口传来张婶的声音:“瑶姑娘在家呢?这煮的啥呀,香得我都走不动道了!”
张婶提着个竹篮,里面装着刚腌好的萝卜干,篮沿还滴着点卤水。她走进来,深吸了口气,笑着说:“这香味,是枣茶吧?我家老头子夏天总口干,喝啥都不管用,你教教我,我也给他煮点。”苏瑶连忙盛了碗枣茶递过去,又从屋里拿出个绣荷花的布包,装了些枣干和荷叶:“张婶您拿着,用这些煮最方便,枣干不用泡,直接下锅煮就行,荷叶放两片,解腻。”张婶接过布包,摸了摸里面的枣干,笑得眼角都堆了褶:“你这孩子,总是这么贴心!晚上我给你们送些萝卜干,配粥吃最爽口。”
下午做藕夹时,小丫也吵着要帮忙。苏瑶找了个小竹篮,装了些青菜让她撕。小丫坐在小凳上,小手捏着青菜叶,一片一片撕成碎末,菜叶上的水珠溅在她的衣襟上,她也不在意,撕得认真极了,偶尔撕出特别小的碎末,还会举起来给苏瑶看:“苏姐姐你看!我撕得比蚂蚁还小!”穆云舟把拌好的馅塞进藕夹里,每片都塞得满满当当,却不会溢出来。苏瑶则在旁边调面糊,面粉里打了个鸡蛋,加了点清水,搅得匀匀的,用筷子挑起能拉出细细的丝。“这样炸出来的藕夹,外皮才酥脆。”她一边搅,一边跟小丫解释,小丫听得认真,还时不时点点头,像个小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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