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际刚泛起鱼肚白，司南卿便悄无声息地起了床。她来到冰冷的灶房，利落地生火、舀米、添水，熬上了满满一大锅浓稠的糙米粥。米粒在锅里翻滚，渐渐化开，散发出朴实的香气。

估摸着大房几人都已起身，她拿出几只碗，动作麻利地从锅底捞起最稠厚的部分，稳稳当当地盛了六大碗，一人一大碗。锅里瞬间只剩下小半锅稀薄的米汤和寥寥几粒沉底的米粒。司南卿看也没看，顺手拿起水瓢，从旁边的水缸里舀起一大瓢凉水，“哗啦”一声，径直兑进了锅里。原本还有点模样的稀粥，立刻变得清澈见底，能照出人影。

她端着四碗浓粥回到西屋，轻轻放在小桌上，对着已经醒来的柳氏、李大牛和揉着眼睛的三娃、小丫低声道：“快吃，趁热。”

柳氏看着女儿端来如此厚实的粥，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问锅里还有没有，就听见司南卿接着说道：“大家抓紧时间吃，吃完我们……睡个回笼觉。”

“回……回笼觉？”柳氏惊得手一抖，筷子差点掉在桌上。她嫁到老李家十几年，天不亮起床干活就像刻在骨子里的规矩，别说回笼觉，就是早上能多坐一会儿都是奢望。她下意识看向窗外，仿佛吴婆子那尖锐的骂声随时会穿透窗纸。

“嗯，”司南卿坐下来，神色自若地开始喝粥，“地里的活儿有二房呢，家里也没什么急活，起那么早做什么？养足精神再说。”

大毛和小丫虽然不懂什么是回笼觉，但听说不用立刻去干活还能接着睡，都开心地埋头猛吃。

与此同时，堂屋和二房那边也传来了动静。吴婆子惯例的大嗓门已经响起，来催促着大房的柳氏去做早饭。“奶奶，不用二婶做饭啦，我已经做好了，大家快去吃吧！”

覃氏一听，高兴得不行，直奔厨房而去。她锅盖一掀，一看，紧接着就传来了她拔高的、带着不满的惊叫：“娘！这粥怎么清得跟水一样？！这怎么吃啊！”

“二婶，家里什么条件你不知道啊？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受伤的受伤，有粥喝已经不错啦，奶奶，你看二婶还挑三拣四起来了。”

紧接着是吴婆子气急败坏的骂声，“一大早就在嚎什么，你不喝粥，你还想吃天鹅肉不成，怎么不馋死你。”当她走进厨房往锅里一看，猛地把锅盖往清汤寡水的汤上一丢，大声喊着：“李二丫，你这天杀的。”

“奶奶，你刚刚不是说了吗，让我们不要那么馋，你看我做的多好！”说完还无辜地眨了眨眼，“对了奶奶，昨晚我和娘照顾我爹和未来相公，一晚上没睡，我们先补补觉。”说完，也不等吴婆子回复，直接回屋关门一气呵成。

留下呆愣住的两人，“娘，你看……”覃氏还没说完。吴婆子恶狠狠地吼了声：“闭嘴。”

吴婆子越想越气，直接拿着菜刀，来到大房门口。“柳氏、李二丫你们这些懒货，快点给老娘起床干活，不然看看老娘不砍死你们。”

屋里，柳氏被门外吴婆子那声“砍死你们”的咆哮和刺耳的撞门声吓得浑身一抖，脸色煞白。

李二丫，对柳氏做了个“别出声”的手势，悄无声息地潜到门边。就在吴婆子又一次铆足了力气，试图将菜刀从门缝里拔出再砍时——只见李二丫猛地把门向内一拉，吴婆子手里的刀收不住，朝李二丫砍去……

“哎哟！”吴婆子收势不住，一个趔趄向前扑来，重重地摔了个狗吃屎，手里那柄闪着寒光的菜刀，也因为惯性，失控地朝着司南卿的面门直劈而下！

电光石火之间，以司南卿的反应和能力，本可以完全避开。但她眼神一凛，她非但没有全力躲闪，反而微妙地调整了一下身体的角度，刻意卸去了大半闪避的力道，只是微微侧身——

“嗤啦——！”

锋利的刀刃擦着她的左臂外侧划过，瞬间割破了单薄的衣衫，在她白皙的手臂上划开一道寸许长的血口子！鲜血立刻涌了出来，染红了衣袖，滴滴答答落在地上，触目惊心！

她整个人都吓傻了，嘴唇哆嗦着，脑子里一片空白。她……她只是想吓唬吓唬她们，逼她们开门，没真想砍人啊！这……这要是真闹出人命，或者砍残了，以后谁给她干活？谁伺候她儿子？

司南卿猛地用没受伤的右手抓起地上那把沾着她鲜血的菜刀，同时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一声凄厉至极、穿透力极强的尖叫：

“杀人啦！！！奶奶要杀人啦！！！救命啊——！！！”

这声音如同平地惊雷，瞬间划破了小村的宁静！

紧接着，她不等吴婆子反应过来，迅速将菜刀塞回还趴在地上的吴婆子手里，然后自己踉跄着退后几步，捂住流血的手臂，脸色“惨白”，浑身“颤抖”，跌跌撞撞地走到了院外，用一种饱含惊恐和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吴婆子，声音带着哭腔，对赶来的左邻右舍：

“奶……奶奶！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别杀我！别砍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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