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林霄披着夜色回到府中，司南卿一直未睡，在书房等着，见他归来，立刻迎上，接过他解下的披风，低声问：“谈得如何？”

烛光下，“一切顺利。”他简短道，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比预想的还要‘顺利’些。我们很快就可以准备回南境了。”

她点了点头：“好。我这边也准备得差不多了。公孙先生那边谈妥了，他很愿意接手京城这一摊事。物种名录和第一批试种的种子已在收集中，琉璃的配方和关键工匠名单也已封存，我们随时可以转移。”

“辛苦了。”苏林霄将她揽入怀中，“接下来的日子，京城恐怕不会太平静。你和鹤儿，要多加小心。”

“我明白。”司南卿靠在他胸前，“你只管去做你该做的事。家里，有我。”

驿馆，南蛮使团驻地。

哈吾骨回到自己房间，屏退了所有侍从。片刻，一道黑影从墙角的阴影中出来，跪在他身后。

“主子。”

哈吾骨声音压得极低，“传令给我们在南境和南越边境的人，严密监视大皇子的人与南越的一切接触。记住，只监视，不要打草惊蛇，更不要干预。他们要谈什么，要送什么，由着他们去。”

“是。”黑影简洁应道，迟疑了一瞬，“主子，若他们……真有大规模异动？”

“那正是我们想要的。”哈吾骨转过身，脸上露出冰冷的笑意，“我那好大哥，这次来大炎低声下气求和，就是因为他，他丢了这么大的脸，他咽不下这口气的。他一定盘算着，不论这次和谈我表面答应什么条件，只要我一离开大炎，他立刻就会联合南越，趁着大炎皇帝猜忌苏林霄的良机，立刻就会发起进攻。他做梦都想用这场胜利来证明他才是南蛮唯一的继承者，顺便把我这个答应割地赔款的弟弟永远踩在脚下。”

哈吾骨走到窗边，眼神幽深，“让他去。他把声势造得越大越好。只有他把这潭水彻底搅浑，苏林霄这颗棋子，才能重新变成救命的王牌，回到他该在的位置。而也只有我大哥不顾父王和谈意愿、擅自勾结外敌挑起大战的罪名坐实了，我才有足够的理由……清理门户。”

他顿了顿，声音里染上一丝期待：“这次，我要让他，还有那些总在背后支持他的老家伙们，一起付出代价。而大炎……呵呵，就算最后苏林霄能力挽狂澜，一场战乱带来的损耗和创伤，也够他们缓一阵子了。到时候，我们才有更多的……议价空间。”

“属下明白了。这就去传令。”黑影不再多言，身形一晃，再次融入黑暗。

哈吾骨独自站在窗前，嘴角的冷笑久久未散。

“真是……令人期待啊。”他低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凉的窗棂。

庄严的鸿胪寺正殿内，熏香袅袅，却压不住空气中弥漫的紧绷。大炎与南蛮的使臣分列长桌两侧，俱是面色肃然。

谈判伊始，尚能维持着表面的礼节。但当议题触及核心边境城池的归属与战后赔偿时，温和的假面迅速被撕破。

大炎一方，以刚直强硬闻名的御史大夫郭淮为首，将一份条款文书推向桌面，其中明确要求南蛮割让包括雁门城在内的三处边境要塞，并赔偿巨额金银、马匹。

“砰！”

南蛮首席使臣，猛地一拍桌面，霍然站起，怒目圆睁：“欺人太甚！雁门城乃我南蛮先祖之地，王旗所在，绝无可能割让！尔等这是要和谈，还是想逼我南蛮儿郎再提刀跨马？！”

郭淮毫不示弱，冷笑一声，同样站起身，山羊胡子气得翘起：“毫无诚意！若非尔等屡次背信弃义，侵我边陲，屠我子民，何来今日和谈？既要谈，便要拿出真正担保！雁门城地势关键，不握于我手，如何确保尔等不再反复？这叫‘牢牢掌握利益’，方可放心！否则，空口白话，与昔日何异？！”

“我南蛮勇士一诺千金！”老贵族脸红脖子粗。

“哈！千金？怕是万金也买不回尔等信用！”郭淮反唇相讥，“去岁秋盟，墨迹未干，冬月便敢纵兵劫掠！如今兵败求和，还想保全要害之地？天下岂有这般道理！”

双方你来我往，寸步不让，声音越来越高，言辞越来越烈，争得面红耳赤，唾沫星子几乎要溅到对方脸上。殿内其他官员或垂首不语，或皱眉摇头，气氛僵持到了极点。

“那是边境私自行动，非王庭本意！”

“好一个‘非王庭本意’！你大皇子怎么来我大炎的！”

“你……你……实在辩无可辩，只得“看”了大皇子一眼坐下了。大皇子脸色却越来越难看，悔不当初。但是他暗暗下定决心，这大炎当面打脸，他日他定当让这些人血洒当场。

南蛮使团中，哈吾骨始终端坐着，手指轻轻摩挲着茶杯，面色平静，而坐在他身侧的大皇子哈吾勒。他本就因被哥哥独自行动造成今日这局面，此刻见己方使臣被大炎官员如此咄咄相逼，更是觉得颜面尽失。但是他看见大皇子脸色，心中的怒气顿时消散了几分。越激怒他越好，这样他才能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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