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六年 正月十五 兰州
没有上元灯会的喜庆,只有刺骨的寒风和城头彻夜不熄的火把。甘肃总兵王承胤扶着冰冷的垛口,望着西北方向被夜色吞没的荒野,脸色比冻土还要灰败。
探马刚刚带回确切消息:和硕特部固始汗联合青海数部蒙古,集结骑兵超过一万五千,已越过扁都口,正朝永昌、山丹一线扑来。更糟糕的是,叶尔羌汗国似乎提供了粮草支持,甚至可能有小股“志愿”骑兵混杂其中。
他麾下能战之兵不过两万,且大半分散在各个卫所、关隘,兰州城内仅有八千。骑兵不足两千,如何抵挡万余来去如风的蒙古铁骑?
“总镇,山西、陕西援军到了!”亲兵急奔上城。
王承胤精神一振:“多少人?谁领兵?”
“山西镇副总兵虎大威,领两千骑已至靖虏卫!陕西镇参将贺人龙,领一千五百骑至会宁!后续还有步卒约四千,正在路上,最迟十日后可至兰州!”
三千五百骑兵!王承胤心中稍定。虽然还是劣势,但至少有了机动力量可以周旋。
“传令虎大威、贺人龙,不必来兰州汇合!”他立刻做出决断,“以靖虏卫、会宁为据点,游弋侧击,袭扰虏骑粮道、小股队伍,疲敌扰敌,迫其分兵!虏骑利在速战,掠我边地,我等偏要拖,拖到步卒大军云集,拖到其粮尽自退!”
“再传令各州县卫所:坚壁清野!百姓全部入堡寨,带不走的粮食草料,能藏则藏,不能藏则焚!水井……酌情处置!”这道命令下得艰难,但别无选择。绝不能让蒙古人轻易得到补给。
兰州城内外,战云密布,全民皆兵。王承胤知道,这将是一场比辽西更加残酷、更加考验韧性的消耗战。
正月二十 辽西 鹰嘴棱堡
冰雪开始消融,土地变得泥泞。外墙的破损处已经用水泥和砖石紧急修补,虽然疤痕狰狞,但比之前更加坚固。内墙又被加高加厚,并在墙后挖掘了更多的藏兵洞和交通壕。
周遇吉巡视着工事,身后跟着一瘸一拐的曹变蛟——上次血战他腿负重伤,幸亏随军医护兵处置及时,才没落下残疾。
“督帅,水泥真是神物。”曹变蛟摸着冰冷光滑的墙面,“这墙,斧劈不动,炮砸难毁。虏贼再来,光这道内墙就够他们啃的。”
周遇吉点点头,却无喜色:“皇太极不会罢休。坡道战术不成,他必想新法。哨探回报,锦州方向仍在伐木运料,动静比之前还大。”
“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曹变蛟不以为然,“总不能把山搬过来。”
周遇吉没说话,望向北方。他知道,面对一个不世出的雄主,任何轻敌都是致命的。他转身下令:“多派夜不收,务必探明虏贼新动向。另外,从今日起,堡内实行‘烽火接力哨’,十里一墩,昼夜了望,一旦发现敌大军异动,立刻举烽,不得有误!”
他要将警戒线推到极限,争取每一分预警时间。
正月廿五 西安 养心殿
崇祯面前摆着三份文书。
甘肃王承胤奏报:虏骑前锋已与虎大威部小规模接战,互有伤亡。坚壁清野初显效,虏骑获取补给困难,攻势略缓。然敌骑飘忽,四处试探,防线压力巨大。
辽西周遇吉奏报:堡垒修复完毕,防务加强。然虏营异动频频,恐有更大图谋。
福建郑芝龙奏报:重金购得朝鲜流出之辽东马、蒙古马三百余匹,已由海路运至登州。另,与荷兰东印度公司谈判陷入僵局,红毛夷要求开放更多港口,降低关税,否则将继续袭扰商路。
“马太少了。”崇祯皱眉。三百匹,对于广袤的西北战场,杯水车薪。“告诉郑芝龙,马继续买,不计代价!荷兰人的条件……可以谈,但开放港口、降低关税需以对方保证商路安全、不得资敌为前提,且必须用粮食、硫磺、铜铁来换!”
他必须抓住一切可能获取资源的渠道。
“陛下,山西、陕西援军已部分抵达甘肃,然兵力仍显不足。是否可从河南抽调……”孙传庭建议。
“河南不行。”崇祯断然否决,“李自成虽灭,张献忠余部、罗汝才等仍在豫楚边界流窜,河南兵力不能轻动。”他沉吟片刻,“传旨给四川巡抚傅宗龙,让他从川北抽调五千土司兵,西出松潘,做威胁青海蒙古腹地之势,牵制其兵力!告诉傅宗龙,此战若成,参战土司,朕不吝厚赏,许其世袭官职!”
这是驱虎吞狼,也是以夷制夷。利用西南土司的力量,去制衡西北蒙古。
“陛下,秦良玉将军那边……”王承恩小声提醒。
“秦良玉部不动。”崇祯摇头,“她是定海神针,必须镇住川滇大局。况且,白杆兵北上,水土不服,战力折损太大。”
他再次走到地图前,手指划过从甘肃到辽西的漫长战线。这条线像一根绷紧的弓弦,每一处都在承受拉力。
“孙卿,”他忽然问,“若你是皇太极,辽西受挫,西北牵制,下一步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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