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三·贺兰山东麓
孙传庭勒马山脊,望向北方滚滚烟尘。
那是一支庞大的迁徙队伍——牛羊漫山遍野,勒勒车望不到尽头,骑马持弓的蒙古骑士护卫在两侧。林丹汗的遗孀囊囊太后果然选择了这条路:从青海东迁,穿过河套,投奔沈阳。
探马来报:“阁老,前锋约三千骑,中军为太后车驾及老弱妇孺,后卫两千。总计不下三万人。”
“牛羊多少?”
“至少十万头。”
孙传庭心中快速计算。三万人,十万牛羊,每日消耗惊人。他们必须尽快通过贺兰山口进入河套平原,否则粮草不继。
“伏兵都到位了吗?”
“按阁老吩咐,王总兵率五千人埋伏在北麓,截其退路。张参将率三千人埋伏南坡,待敌过半时杀出。火油、干柴已备足,只等信号。”
孙传庭点头。他在此已等候五日,算准了蒙古人必走此路——贺兰山口是河套门户,南北两侧山势陡峭,中间峡谷宽仅三里,最窄处不足一里,是天然的伏击地。
但他不想打。
“使者派出去了吗?”
“今早已去,现在应该到蒙古大营了。”
孙传庭望向远处蒙古人的旌旗。按皇帝密旨,先劝降,许以河套牧场、互市之利。若成,可收三万骑兵,解西北大患;若不成……就只能全歼于此。
他想起临行前陛下的嘱托:“伯雅,此事务必慎重。蒙古人悍勇,能为我所用最好,若不能,也绝不能资敌。”
远处,一骑飞奔而来。
“阁老!使者回来了!”
蒙古大营
囊囊太后坐在华丽的毡帐中,五十余岁的妇人,面容威严,眼中有抹不去的沧桑。她面前摊着明国使者带来的礼物:十匹江南绸缎,百斤茶叶,还有一份盖着大明皇帝印玺的敕书。
“河套牧场……互市……”她喃喃念着敕书上的承诺,看向帐中诸将,“你们怎么看?”
一个满脸刀疤的老将哼道:“太后,汉人的话能信吗?当年林丹汗就是轻信了明朝的许诺,才落得那般下场!”
“但皇太极呢?他的许诺就可靠?”另一个年轻些的将领反驳,“建奴这些年吞并了多少蒙古部落?科尔沁、察哈尔、喀喇沁……哪一个有好下场?”
帐内争执起来。
囊囊太后闭上眼睛。丈夫死后,她带着残部在青海苦苦支撑十年。固始汗咄咄逼人,西藏喇嘛步步紧逼,部众日减,牛羊消瘦。如今东迁,实是无奈之举。
“明国使者还在吗?”她睁眼问。
“在帐外候着。”
“带他进来。”
使者是个三十多岁的文官,汉话说得流利,蒙语也通。他进帐后不卑不亢行礼:“外臣参见太后。”
“你们皇帝,真能给河套牧场?”
“陛下金口玉言,敕书为证。”使者顿了顿,“太后有所不知,陛下已在陕西推行新农政,番薯土豆广植,粮食充足。若贵部归附,朝廷可提供粮种农具,教你们耕种,从此不必逐水草而居。”
这话打动了几个年长将领。游牧生活太苦,冬天一场白灾就可能让整个部落覆灭。
“那互市呢?”
“张家口、大同、榆林三地重开马市。贵部可用牛羊马匹,换取茶叶、盐铁、布匹。价格公平,童叟无欺。”
囊囊太后沉默良久:“若我们归附,需要做什么?”
“只需一事:永不投建奴,永不为大明北患。”使者直视她,“太后,陛下还有句话让外臣转达:蒙古人与汉人厮杀了三百年,流的血够多了。该停下了。”
帐内寂静。
突然,帐外传来喧哗。一个浑身是血的骑士冲进来,用蒙语嘶喊:“太后!不好了!厄鲁特部追来了!就在西面五十里!”
众人色变。
厄鲁特部是固始汗的盟友,一直想吞并林丹汗旧部。若被追上,三万老弱妇孺绝无生路。
囊囊太后看向使者:“你们皇帝,能帮我们挡住厄鲁特人吗?”
使者毫不犹豫:“能。孙阁老就在贺兰山口,麾下精兵数万。”
“好。”太后起身,将敕书郑重收起,“传令:全军转向,入贺兰山口,归附大明。”
同一时刻·贺兰山北麓
王承胤带着伤指挥伏兵。
他的箭伤还没痊愈,骑马时仍会牵扯到伤口,但此刻顾不得了。按计划,他率五千人埋伏在此,等蒙古人入谷后截断退路。
但探马突然回报:蒙古人转向了,但不是入谷,而是……往谷口来了?而且打着白旗?
“白旗?”王承胤皱眉,“难道……”
话未说完,又一骑飞驰而至:“总兵!孙阁老急令:蒙古人已同意归附,让开道路,放他们入谷!但后方有厄鲁特追兵,阁老令你部就地设防,阻截追兵!”
“厄鲁特追兵多少?”
“至少一万骑!”
王承胤倒吸一口凉气。五千对一万,还是野战。
但他只是咧嘴一笑:“妈的,老子在嘉峪关都没死成,还能死在这儿?传令:布阵!拒马桩摆起来,火枪手上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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